今晚啊,老爸給你露一手!”
廖母假裝不情愿地起身,笑著抱怨:“你爸呀,難得做次菜就嘚瑟,顯得自己是個五星級大廚一樣。”
自打兒子好轉,他們夫妻感情和睦,回到了以前的相處模式。
林郁恒喜歡溫馨的家庭氛圍,他發自內心地羨慕廖延。但他明白,這些都不屬于他,所以他格外珍惜在廖家的每一天。
他沉了一口氣,回房間準備沖澡。
可大概今天是廖父去陽臺收的衣物,他總是放錯衣柜,林郁恒的浴巾并不在自己房間。
他畢竟不是“親兒子”,便想打聲招呼,再進“父母”房間拿浴巾。
結果,廚房的油煙機聲音過大,廖家父母沒有聽到他過來的腳步聲。
也因此,林郁恒聽到了一段不該聽到的對話。
又或許,這是一段廖延不該聽到的對話。
夫妻倆背對著林郁恒,手上各自忙著活兒。
廖父邊切菜邊說:“小延真是變了很多,我記得他以前特別討厭打籃球,成天就喜歡躲在房間里打游戲。”
“興許是這里的人和善,就隔壁樓那個男孩,不是老來喊他打球嗎?”廖母這般說著,隨即也感嘆道,“不過小延是變了好多,不管是口味,還是性格。”
她手里掰蒜的動作慢了下來:“有時候……我,”她的眼神閃躲了下,“我總感覺他不是小延,像是另一個人。”
“瞎說什麼呢,神神道道的。”
廖母也覺得是自己多想了,自我安慰著說:“不管他的性子怎麼變,他都是我們的兒子。”
林郁恒聽到這里,對廖延的歉意逐漸增多。
他的性子太要強,沒辦法好好地扮演內向的廖延。
可本是溫馨的一段對話,卻突然在廖父口中變了味。
他拿過菜筐里的辣椒,粗略切了幾刀:“我倒覺得,他這樣更好。”
廖父回想起之前的廖延,總覺得經歷了一場噩夢,他沉聲說:“他現在挺好的,是該這樣改變,以前的確懦弱了點。”
廖母不說話了。
“Alpha嘛,總該是這樣的。”廖父見妻子不接話了,訕訕地收了聲,須臾后又道,“咱們再注意點吧,就照醫生說的,我們感情好,對孩子的影響就好。他之前……你和我都累,都折磨,我不想再回到那種日子了。”
廖母起初是不吭聲。
廖父說:“孩子活著最要緊,他變得堅強,有了改變,這是好事。我們不能再讓他變回以前那樣了,那樣不行,不好!”
而“活著”這個詞觸動了廖母的心,她遲遲地應道:“是啊。”她緩緩抬眼,眸中的疲憊似乎一點都沒減少,“活著就好,其他不重要。”
林郁恒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這番話,他多希望廖延聽不見。
在廖家父母做出選擇的一刻,他的心臟被無形的手捏住了。他捂住心口,不顧一身汗水,躺倒在床上。他大口呼吸著,有過兩次死亡經歷的他,生怕自己窒息而亡。
他能夠感受到廖延在心痛。
他無能為力。
林郁恒無意搶奪廖延的人生,他唯有真誠道歉:“對不起。”他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地請求,“廖延,如果你聽得到,能不能把身體再借給我一段時間。”
房間里,安靜得能聽到針落的聲音。
林郁恒苦惱地閉上眼睛。
當晚,月色暗淡。
睡眠很淺的林郁恒,意外地進入了一場深沉的睡眠,一夜無夢。
次日早晨,當他醒來時,書桌上的電腦開著。林郁恒不記得自己有在睡前使用電腦,也很詫異它沒有自動黑屏,是就這樣亮了一個晚上嗎?
他打著哈欠走到書桌前,身體頓感疲憊。
電腦桌面上,一個文檔頁面赫然出現在他眼前,上面寫著——
[我的人生,你需要嗎?]
林郁恒幾乎是嚇到臉色蒼白,踉蹌地退后兩步,他驚慌地環顧了四周。房間里,除了他,空無一人。
他第一時間沖到了浴室,對著鏡子望了許久:“廖延?”
鏡子里的自己絲毫沒有變化。
他等了許久,最后緊繃著神經回到電腦前,怔怔地望著這行字。
約莫半小時后,他的指尖游走在鍵盤上,打了很多字,又刪除了很多字。
最終,他只打下這一句:[廖延?]
又一次,林郁恒一閉眼,一睜眼,明明好像只是一秒鐘的間隙,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卻顯示已經過了兩分鐘。
屏幕上,有人回答了他。
[我是廖延,好久不見。]
林郁恒忽略了這句“好久不見”,他心情忐忑,指尖生了點涼意。他的恐懼不在于死亡,而是在于廖延的蘇醒是否會讓他離開這具身體。
到時候,他會去哪里?
他還能和星星見面嗎?
懷揣著所有不安,林郁恒盡力穩下情緒。他拿出手機,用支架立在自己面前,按下錄視頻的開始鍵。
然后,他在文檔上打下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你可以隨時拿回自己的身體嗎?]
待他再次回過神來,第五排已經有了新的消息。
廖延:[是。]
林郁恒倒吸一口涼氣,一把抓過了手機,結束錄制。在相冊中,他僵硬著手指點開這段視頻。
他看到畫面中的“自己”,在某一秒鐘,神情驟變,目光空洞地望向了鏡頭。
“他”,也便是真正的廖延,對著鏡頭說:“我可以看到和聽到你所經歷的一切,包括你所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