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林郁恒特地繞去南門排隊買的,他不想讓林郁星久等,幾乎是一路跑著過來,出了一背脊的汗。
大概是怕自己的汗味會讓林郁星反感,林郁恒刻意地往后挪了半步。
林郁星不可能沒察覺到對方的小心翼翼,他默默地拿出口袋里的紙巾:“擦擦汗。”他微聲說,“南門人很多,你排了很久的隊嗎?”
林郁恒得到了林郁星的關心,不由得抓了抓自己后腦勺,高興又不敢太明目張膽,以至于他的臉上出現了一副別扭的笑容:“也沒很久。”他說,“你要是喜歡,我之后還去買。”
“天太熱了。”
“沒事,我又不怕熱。”
說著,他的額角被曬得落下一滴汗。
林郁恒&林郁星:“……”
一時之間,兩人都無言了,就這麼安靜地站在宿舍樓旁。
橘子牛奶冰在包裝中緩慢地融化,黏糊糊的像是一個被人遺忘又憶起的夏天,在湖水中咕咚冒泡。
林郁恒期待了很久,在買下彩票的那一刻,他整個身體都積滿了噴薄欲出的欣喜。他期待顧鐘逸向林郁星的坦白,他期待以哥哥的身份與林郁星重逢。
他也幼稚地擔心會吃不上弟弟給買的沙冰,溫聲說:“你進去吧,外面太曬了。”
他轉身要走,卻被林郁星在后邊揪住了衣角。
輕輕的,和小時候一樣的力道。帶著幾分小孩子不懂事的無理取鬧,又在此刻混入了成年人的克制。
林郁星問得格外真摯:“廖延,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朋友之間當然會很好啊。”
“那你為什麼會選擇和我做朋友?”
林郁恒心中緊了緊弦,問:“怎麼問這個,是我做了什麼嗎?”
林郁星搖頭,目光中是猶豫不決的熱意。
“郁星?”
“不一樣。”林郁星后知后覺道,“你對我和別人,不太一樣。”
這番話語在他人耳中,絕對會成為曖昧的言語。可林郁星會將它說出口,是在追求一個不切實際的愿望。
他深深地望著“廖延”。
然而,在他面前的林郁恒卻謹記著顧鐘逸的話,不想將事情搞砸。他以為林郁星是誤會了自己,急急道:“我對你不是那種意思,我一直是喜歡女生的,你不是不知道。”
林郁恒扯著謊,生怕兩人的關系在關鍵之際變得復雜。
但就在這種情況下,林郁星越看“廖延”越覺得他像林郁恒,連焦急起來的舉止都那麼像。
為此,林郁星很是后悔自己的粗心,為什麼他沒能更早察覺呢?
他聽不進去對方的辯解,一心道:“廖延,你能不能……”
林郁星頓住了聲音,眼眶微熱,說不清是曬的,還是情緒所致。在他的眼眸中,更是有著點點星辰,落滿了無盡的期待,又唯恐這是一場黃粱美夢。
他看著眼前這個與林郁恒長相截然不同的人,不知怎麼的,鼻子一酸,竟想再次確認。
他鼓起勇氣:“你能不能像上次在倉庫那樣,和我哥哥一樣,再喊我一次。”
頃刻間。
不言而喻的氣氛讓林郁恒的心臟同樣升溫,面對林郁星的請求,他喉結上下動了動,半天說不出話來。
隱隱地,他嗅到了橘子糖精的味道,混著牛奶,甜膩到叫人發昏。
沙冰徹底融化了。
林郁恒愣怔在原地,遲遲地問:“為什麼?”
林郁星厚著臉皮,給出了一個看似合理,卻又生硬的理由搪塞過去。
他支支吾吾地說:“因為……很久沒有人那樣喊過我了。”
“你上次,”林郁恒困惑不解,“不是說不喜歡別人這樣喊你嗎?”
林郁星深吸一口氣,突然豁出去了,說得理直氣壯:“我現在又喜歡了。”
又是一陣沉默。
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次更久,久到林郁星混沌的大腦開始反駁自己。
廖延怎麼會是哥哥?
廖延如果是哥哥,怎麼會對自己這個小小的要求猶豫不決?
自己究竟在干什麼?
無言之中,林郁星的猜測與想法反復跳躍。
漸漸地,他為自己無理的要求感到羞憤至極。
但不等他逃跑,眼前的“廖延”忽然伸手,如他所愿,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寬大的掌心便連力道都同小時候的記憶重疊,一下兩下,伴隨著不再如幼年時那般稚氣的聲音:“笨蛋星星。”
剎那間,有什麼東西闖進了林郁星的心,打開了一扇泛舊的門。
是夏日被偷走的時光也好,是甜膩到他不再喜歡的紅豆粥也好,是分別后漫長的午后也罷,“廖延”掌心中的溫度,拂開了他內心所有的焦躁不安。
林郁星微微一愣。
一模一樣。
林郁星眨了眨眼睛,低著頭,泫然欲泣。他不敢抬頭,呆呆地看著地面,喉嚨中含著的那冰塊,正在迅速融化。
他顫了顫。
林郁恒看出了林郁星的異樣卻不敢瞎猜,他收回了手,壓下心里的擔心,故意輕松一笑:“沙冰要化了,我真走了。”
林郁星猛地再一次揪住了他的衣角。
這次,林郁星的力道不再輕,他緊緊地攥著那一方衣角,驚慌失措地睜大了眼睛。
“別走!”
像是小時候那般,他攥緊著哥哥的衣角,扭捏地不肯放手,生怕哥哥跑到他不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