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
許萬玲望著目光空洞的顧鐘逸,不忍心地說:“別再為他傷心了,他不值得。他的罪遠不只此,他殺死了你最珍貴的……事物。”
事已至此,她唯有點到為止。最后,她只道:“保重。”
他們之間并無太多溫情,也無絲毫刻薄。
而現下想來,許萬玲從不是一個會多發牢騷的人。她話中藏著的話,是不能明說,又不忍藏著的真相。
顧鐘逸記得許萬玲是個非常得體的人,怎麼會輕易說出“殺死”二字。
這一刻,顧鐘逸醍醐灌頂。他雙目赤紅,猛地抹了一把臉。
顧莊不想讓他知道的真相,顧莊想要隱瞞的東西,其實全部都不言而喻了。顧鐘逸沒有過多的時間猶豫,他經歷過顧莊的一切荒唐的行為,于是在此刻,決定先一步做好反擊的準備。
要知道,憤怒、傷心、絕望,這些都無法擊倒顧莊。
唯有在所有證據都被摧毀之前,先發制人。
顧鐘逸跌倒過一次,他不愿重蹈覆轍。
于是,他當機立斷,第一次主動撥通了許萬玲的號碼。
對方接到電話后,很是詫異,再三確認:“鐘逸?”
顧鐘逸禮貌地詢問,問她近期是否可以見一面。他道:“玲姨,您要是愿意和我見面,我會安排時間和地點,以及見面的方式。不瞞您說,我現在可能已經被爸監視了,我也不在C市,沒辦法明目張膽地去找您。”
他只能委屈許萬玲配合自己。
許萬玲先是愣了一下。
她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中,指尖輕點了一下桌面,姣好的面容上嘴角微勾:“抱歉,鐘逸。我不想,也不能將自己卷入你們父子之間的任何矛盾中。
”
這是顧莊給她的約束。
顧鐘逸卻問她:“您知道為什麼您的品牌始終做不大嗎?”
許萬玲被他沒頭沒腦的這一句,問得蹙起了眉。
“爸不贊同Omega在事業上過于出彩,他支持您,是為了維系和您的關系,得到許家的支持。但私下里,爸一直在妨礙你,還頗有技巧地推到了不同的對手公司身上。”
顧鐘逸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他張口就道出幾個不為人知的例子。
聽得許萬玲頓時握緊了手,忙不迭追問:“你怎麼知道的?”
在她眼里,顧鐘逸還是一個處于和家長吵架的叛逆期的大學生。
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顧鐘逸當然知道。
在往前的世界里,顧莊對許萬玲的干預持續了很多年。直到他入獄前一年,許萬玲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這一切。
她在得知的那一天,臉上褪去了所有溫柔的顏色。她直沖進顧莊的書房,發生了他們婚后第一次尤為激烈的爭吵。
顧莊冰冷地羞辱了她,字字苛刻到骨子里。
只是,許萬玲對顧莊的話語毫不在意,她早知道顧莊是怎麼看自己的。
她在意的,是她的心血被顧莊無情踐踏。她在意的,是許家和顧莊落在她兩肩的枷鎖。無人理解她,無人贊同她。
大家都讓她做一朵溫室里的花,許萬玲卻悄然在綠葉隱蔽之下長出了玫瑰的尖刺。
可以說,顧莊入獄,有她一份功勞。
雖微不足道,但她盡力了。
因此,除了顧鐘逸,看似與顧莊夫妻和睦的許萬玲,大概是最盼望顧莊倒臺的人。所以此刻,顧鐘逸遞過去的橄欖枝,她一定不會拒絕。
保持著確信的決心,顧鐘逸說道:“比起顧夫人這個身份,我想,您更希望別人稱您為許總。”
被猜透了心思的許萬玲沒有立刻接話。
她盯著辦公室角落的一盆綠植,在腦中來回思慮了多遍。利益權衡之下,她恢復了溫和的表情:“好,我最近都有時間。”
與此同時,忙碌的午后。
期末的C大學生們,為了應付期末考試,爭分奪秒地搶占圖書館位置。
蘇霂和林郁星爭不過,索性留在寢室復習,偶爾的,顧暖還會來串門。
不過確切來說,三個人里,只有蘇霂一個人在復習。
林郁星屬于平時勤奮型,顧暖屬于天資聰慧型。只有蘇霂,連C大都是顧暖手把手給他復習功課,他才勉強考上。
這下好了,三個Omega齊聚一堂。兩個吃喝玩樂,一個苦命學習。
蘇霂悲傷地坐在書桌前,黑眼圈一個頂兩個大。他背著背著,一頭栽進已經吃空的半個西瓜里。
好在林郁星眼疾手快,把他撈了出來。
半個西瓜摔在地上,惹得顧暖“嘖嘖”兩聲。林郁星忙著幫蘇霂擦臉,擔心地說:“你熬了兩個大夜了,睡一會兒吧?”
蘇霂是一沾到枕頭就呼呼大睡過去,連鼾聲都出來了。
林郁星無語地搖搖頭,正準備收拾,轉身就看到顧暖已經在撿西瓜皮了。
“我來吧!”林郁星搶過了顧暖手里的活兒,還貼心地給顧暖再拿了一點他自費買的零食。
這些零食乍一眼看上去沒什麼,仔細一瞧,全是顧暖喜歡的。
情報來自于蘇霂。
林郁星將零食一堆一堆擺到顧暖面前,笨拙地拍馬屁:“顧暖,你這件衣服是新買的嗎?真好看,很適合你,你的眼光還是那麼好。
”
這種情景已經不止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