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像是突然失去了聲音。
林郁恒轉過頭去,看到林郁星痛苦得五官擰在了一塊。
他喃喃:“星星……”
再之后,救護車的聲音高低循環。林郁恒只能聽到它的聲音,它在他耳中成了散不去的余音。
三個孩子一起被送到了縣城的醫院。
林郁恒是腿上被燙著了,Alpha男孩則是手臂。
林郁星傷得最為嚴重,不僅整個背部,就連他的腺體都被燙傷了。
張阿姨和院長一起,陪著孩子們來到醫院。
她慌張地同院長一個勁地解釋:“我真的在門上掛了牌子,當時我要去儲藏室拿一些土豆,我還把賴在廚房的小星星一起領走了。孩子們會在里面鬧起來我是真的沒辦法,院長,我……我……”她的喉嚨里帶著哭腔,就怕院長要她負責要她賠償。
她一遍一遍地重復著。
院長沒心情說這些。
“好了!現在孩子最要緊,小星星傷到了腺體,還在搶救室里,你現在同我說這個有什麼用呀?”
張阿姨低聲抽泣起來。
坐在一旁的林郁恒微微垂眸,這聒噪的聲音沖擊著他的聽覺。
許久后,他抬起頭,看到醫院的走廊很長,長到一個8歲的孩子居然望不到盡頭。
林郁恒呆若木雞地望著雪白的墻面,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昏死過去。
第二個月,林郁星出院了。
瞿苓年來看望過他一次,給他買了很多玩具和零食,卻不打算帶他走了。
每個領養家庭的初衷,都是希望能有一個健康的孩子。他們與福利院的孩子之間,沒有血緣關系牽連,便不會在萍水相逢中產生過多的感情。
瞿苓年惋惜地看著林郁星那雙失了神的眼睛,無聲良久,他緩緩地將目光望向了站在床邊的林郁恒。
這一次,瞿苓年的手,握住了林郁恒的手。
如同挑選商品一般,他終于選擇了對他心心念念的林郁恒。
說到這里,廖延像是陷入了一個長久的噩夢中。
他無數次地在夢中掙扎,無數次地后悔,無數次地怨恨自己。
“后來的事情,星星應該和你說過了。”廖延閉了閉眼,往事令他的內心沉重不堪,“我狠心拋棄了他,跟著父親去了國外,改了名字。”
顧鐘逸神色復雜,沒有說話。
在這種沉默里,廖延像是被架到了絞刑臺上,緩慢地面對恐懼。他低下了頭,雙手抱肩,指甲掐進了胳膊中。
顧鐘逸這才道:“為什麼?”
“……”
“就因為瞿苓年家境好,學識高,可以教你鋼琴?”這種理由過于荒唐,顧鐘逸不認為對方會因此而丟下臥病在床的親生弟弟。
若瞿星真是這樣的人,林郁星何必對他念念不忘。
“如果你只是因為這些才離開了郁星,你回國后必然不會再去找他,更不會在這個世界中去阻止他的死亡。”
顧鐘逸在面對林郁星之外的人時,總是條理清晰,將方方面面都分析到位。
他連一絲糊弄都不愿容納:“瞿星,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
第62章 贖罪。
霎時,廖延起身吼道:“那是因為我要贖罪!”
桌上的茶杯被他的手碰倒,微涼的茶水漫延在桌上,廖延那雙淺色的眸子中,填滿了悲哀。
“醫生說,如果星星的腺體不能及時治療,后續就會壞死,但我哪有那麼多錢給星星治療?所以我每天都做噩夢……我不停地,不停地夢到那一天的場景。
我埋怨自己,更討厭擅作主張保護我的他!”
他慘然地失笑:“分明、分明以前都是我在保護他,他就是個膽小鬼,就是個哭包,就是個沒什麼用的傻瓜。他憑什麼……”
他雙手捂住了臉,聲音戛然而止,身體也不斷地顫抖。
那段回憶,始終是他抹不掉的痛苦。
他們是同卵雙胞胎,他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卻因為一個瞿苓年,一場本該避免的事故,成了陌路。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去面對受傷的星星,自責快要將我吞沒了!就、就在這個時候……父親突然選擇了我!我內心煎熬,我不愿跟他離開,因此父親‘幫’了我一個忙。”
“他說,他說愿意承擔星星治療腺體的費用,交換條件是,我要立刻跟他走。他也答應我,會讓院長幫忙保密這個條件,這樣我走了……星星也不會內疚。”
說到“內疚”兩個字,他反應遲鈍地扯了扯嘴角,認為并不大合適。
多麼理所當然的條件,好像在他的內心深處,瞬間將自己從一個罪人,變成了一個犧牲者。
瞿苓年巧妙地給了他一個贖罪的機會。
這讓他很快說服了自己——他是為了林郁星才走的,他不是為了他自己。
“我沒有辦法忘記星星哭泣的樣子,他拉著我的手,求我不要走……我就對他說,我會說服父親,我一定會回來接他。”
他的眼淚遲遲不落下,盤旋在眼眶中:“可是我根本沒能做到!”
要想說服一個家庭接受一個殘缺的孩子,是何等困難的事情。
瞿苓年從一開始,就只要一個孩子。
顧鐘逸可以明白這點,但事實并非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顧鐘逸看到眼前的人情緒逐漸崩潰,他聽到對方問他:“你知道父親為什麼那麼想要收養星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