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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郁星倏而一怔,鬼使神差地望向柜臺上的座機。他的眼眶不爭氣地濕潤了,不知在心中與自己做了幾回辯駁。
最后,他終于說服了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柜臺前,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座機。
他的欲望也從最初的簡單聽一聽聲音,變成了:如果我告訴他,他會立刻過來嗎?
林郁星的腦子混沌,在忐忑中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他用帶著沙啞的嗓音,對老板懇求道:“您好……我身上實在是沒有錢了,可以免費打一個電話嗎?”他連忙說,“或者我之后來付錢給您!”
老板人很好:“沒事,你打吧。”
“謝謝!”
由于顧鐘逸是他的發薪人,他曾多此一舉地將顧鐘逸的電話號碼背了下來。沒想到,這個多余的舉動,今日竟成了溺水之人的一根救命稻草。
林郁星指尖冒著冷汗,一個接一個地按下數字。
他像是在做一場賭博。
上午九點四十分,顧鐘逸還在警察局查看監控。
他勢單力薄,不得不求助了顧莊的秘書陳華。在這種偏遠的小地方,顧鐘逸光有錢還沒用,他得有人脈。
不然,顧鐘逸沒辦法單靠自己就很快找到林郁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陳華幫他安排的人遲遲不到,讓他的情緒不免焦躁。
陳華素來做事妥當,為了不讓顧鐘逸在那受到怠慢,他以電話的形式,托人率先打點了一下。
旁人知道顧鐘逸身份不簡單,特意端過來一杯茶:“我們這邊設施舊,找人一時半會兒有點困難。”他說,“你先不要急,喝口茶。”
“他受了傷,很容易出事。
”顧鐘逸的聲音很冷,他不想將態度擺得難看,便轉移話題問道,“那兩個Alpha怎麼樣了?”
他指的是阿山和程嶸。
“你可能不知道,阿山是我們這的常客了,他非說林郁星自己也知情且同意這樁婚事,還說程嶸家是收了彩禮的。”
“婚事?”顧鐘逸咬了咬后槽牙,壓下怒火,“既然知情也同意,那他為什麼跑了?”
顧鐘逸認為房間里反抗過的痕跡便是林郁星被迫的證據,他也不認為這個虧必須由林郁星咽下去。
說話的人自覺不妥,訕訕補充:“阿山和程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的話可信度不高。我們不是不管,是真的需要一點時間。”
這也怪鎮子發展落后,連街巷中的監控都不齊全,而林郁星熟悉地形,又專挑小巷子和小路跑。
顧鐘逸口袋里的手機響了幾下,是個陌生號碼。
他正準備接起,外面有個長相端正的Alpha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周遭的人看到此人,紛紛起身問好。
“顧少爺您好,我是陳先生的朋友。”這個Alpha很是客氣,上前便同顧鐘逸禮貌地握了手,“我叫李元。”
顧鐘逸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手機再次顯示了那個陌生號碼。他眉頭一緊,意識到什麼,抬起手,讓大家都安靜下來。
他接起電話,忐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聲音。
顧鐘逸喊道:“郁星?”
“……”
電話猛地被掛斷了。
顧鐘逸再撥過去,那邊不接了。
顧鐘逸:“幫我定位這個號碼!”
李元動作迅速,道:“顧少爺,我開了車過來。這鎮子不大,我們現在過去,人應該走不遠。”
此時的藥店里,老板不解地看著淚流滿面的林郁星,慌張地抽出幾張紙巾遞過去。
她不明白,這個小伙子連上藥的時候都沒哭,怎麼現在一下子就哭了。
還哭得毫無聲響,只一個勁地掉眼淚。
“是哪里又疼了嗎?”她見林郁星的年紀不大,關切地說,“你等等啊,我給你拿顆鎮痛藥吃。”
林郁星搖頭。
她道:“不收錢的。”
林郁星還是搖頭,他不是疼。
他是一聽到顧鐘逸的聲音,便陷入了深深的委屈與自責中。
從小就被人一次次拋棄的他,從未得到過什麼。但唯獨顧鐘逸,他很想要,想要到立刻就想奔向那個溫暖的懷抱。
他貪戀顧鐘逸的溫柔,深陷于顧鐘逸的真摯。
他傻傻地迷戀上了不屬于自己的顧鐘逸。
聽筒中傳出來的短短兩個字,并沒有讓他勇氣大增,反倒是將思念鋪成了河,流淌在心里,怎麼都斷不掉了。
林郁星明白顧鐘逸是充滿陽光的白晝,自己卻是深陷泥潭的黑夜,他又怎麼可以去拖累他?
他猛然清醒,掛斷了電話。
當人見過一次陽光,炙熱的溫度便會令人永生難忘。
林郁星見過很多次,這份溫度每一次都將他灼傷,將他丟棄。
他也不敢再賭,不想連這一次都被殘忍拋棄。沒有人會想接納他的人生,他不該寄希望于任何人。
就像是5歲時,他的父親將他們丟在福利院門口;就像是8歲時,他的雙胞胎哥哥跟著養父母離開;就像是10歲時,阿熠再也沒有出現。
就像是現在,顧鐘逸接到了電話又能如何?
C市與D市那麼遙遠,遠到需要花費一整天的時間,眼下又是臨近新年。
他難道會來嗎?
朋友之間,難道可以到達這種程度嗎?
一場大雨瓢潑而下。
雨水浸濕了小鎮,將燦爛、陰暗,統統存封在一個玻璃瓶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