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和:“……”
這正是三個月前,關越拿出第一份延期合同時,天和嘲諷他的話。
“你真是個記仇的人。”天和說,不再看下去,在每一頁上簽上名,把合同合上,還給關越,關越不接,天和便把它放在一旁。
關越把空杯拿過來,給自己與天和斟了酒,拈著一杯,另一杯遞到天和手里,手機解鎖,撥了評估公司的電話,抬手腕,看表,拈酒杯的那手靠近天和的杯,距離不到兩公分,隨時準備與他碰杯。
午夜一點五十八分,電話接通,那邊說:“會議已經結束,關,這就告訴你匯總后的初步結果。”
關越沒說話,天和拿著杯的手居然有點發抖。
兩點整,那邊說:“極高評價,詳細報告會在新季度開始的三個工作日后,發到你的郵箱。”
天和:“!!!”
關越心不在焉,以酒杯在天和的杯上一碰,“叮”的一聲清響。
“恭喜。”關越把電話掛了,酒喝完,酒杯重重放下。
天和:“……”
天和怔怔看著關越,關越借著酒意,忽然伸手,在天和臉上捏了下,說:“你是最優秀的。”
天和瞬間心跳加速,馬上轉頭,將龍舌蘭一飲而盡,他想大喊一聲,卻實在不好意思,剎那間辦公室里所有的藍牙音響放起了《歡樂頌》,樂曲淹沒了他的理智、他的情感。天和再轉身時,發現關越從吧臺轉椅上擰過身來,以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歡樂頌》倏而轉為柔和,接上了《卡農》,天和有點迷茫,在酒精的作用下,內心生出了沖動,想湊上去,輕輕地親一下關越的唇。
關越則無意識地抬了抬手,朝向天和,仿佛想牽他的手,兩人便一起低頭,看著關越的手。
突然關越的電話來了,《卡農》音量收小,完全消失,天和看了眼,是關家打來的電話,便馬上下了吧臺,回到辦公桌后,陷進轉椅里去。
關越沒有回避他,接通電話,放到耳畔。這一刻天和意識到了不妥,半夜兩點,家里突然來了電話?
果然,關越的嘴唇微微發抖,聽著電話里的聲音,轉頭望向辦公桌后的天和。
“冷靜點,關越,我陪你回家。”天和說。
——Firstmovement·End——
第28章 chapter28
太原下雪了。
大雪鋪天蓋地, 在大提琴的樂聲里, 溫柔地覆蓋了這座擁有五千年歷史的古老城市。它的年齡,與華夏有記載的文明史一般地古老。
在它偉岸的身軀與巍峨的輪廓前, 倫敦不過是耶穌四十七歲那年, 過路商人在泰晤士河畔建立的通商港;柏林也僅僅是千年前普魯士種下的菩提樹周圍的小小村落;至于紐約那短短三百年的歲月——只能說,它還是一名蹣跚學步的小嬰兒。
天和戴著耳機, 坐在車里的小吧臺前, 望向車窗外漫天飛揚的大雪, 關越則倚在沙發上睡著了。
普羅:“這是一座很美的城市。”
“嗯。”天和注視水晶杯里的冰滴咖啡, 答道,“他的故鄉。”
山西是盛唐版圖所開始之處, 帶有厚重的人文氣息。關家則從關越的爺爺那一輩起,便不遺余力地推崇子孫讀書,振興家業的祖訓。奈何關家子弟的智商,仿佛全被關越吸走了, 一大家子人里,關越也是最出息的那個。
天和很清楚關越希望轉回中國國籍, 但一旦入籍,他們就無法再獲得法律承認的婚姻。
中國的神明與關家的祖宗, 都不會閑著沒事干來祝福他們, 這點也曾是天和與關越沖突的源頭。
現在他倆都是中國人, 也無法再獲得民政局的結婚紙。雖說世間愛人千千萬, 愿意在一起也不一定要結婚, 然而涉及到兩個家族的財產、婚姻與小孩繼承權諸多剪不斷理還亂的問題, 沒有婚約,將會產生太多的麻煩。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了。
天和把熱毛巾放在關越的臉上,關越醒了,擦了擦臉坐起身,關家大宅的鐵門打開,車開進去,老管家一身大氅,拄著拐杖正等著。
“聞少爺,好久不見了,”老管家說,“您好。”
“您好,桂爺。”
天和被叫“少爺”很不習慣,家里人從上到下,無論什麼職位,司機也好廚師也罷,都直呼他“天和”,頂多是“老板”或“聞總”,但他知道這是關越家里講究的規矩——一種與聞家完全不同的規矩,便也沒有堅持,點了點頭。
關越道:“情況怎麼樣?”
“都到齊了,就等少爺。”老管家說,“老爺聽說聞少爺一起回來了,這就請吧,太爺想必也愿意見見您。”
天和沒有說自己與關越分手的事,不知道關越告訴關家了沒有,不過看這模樣,似乎沒有?但天和也沒有說什麼“這不合適吧”,決定與關越一起回來,為的就是陪他來見這最后一面,至少有個人,在他失去至親時,能陪在他的身邊,于是點點頭,答道:“那就逾矩了。”
關越便帶著天和,換了飄滿雪的外套,傭人伺候他們換上毛襖冬衣,天和那身還是好幾年前來拜訪時,關家為他做的,稍微有點顯小。
天和洗過臉和手,跟在關越身邊,隨老管家走過長廊,感覺自己就像進了民國戲里,成了這麼一大家子人的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