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幾年的牢獄生活,令他看起來畏縮拘束,勾著背不敢抬頭。
看到孫朝陽的第一眼,宋舟就有一種不合適的感覺,不論是操場埋尸案、水泥藏尸案,甚至是剛剛得知的江昔言被丟進水塔一案,都可以看出兇手的攻擊性很強,且有很明顯的反社會人格。
但就孫朝陽目前的表現,達不到反社會人格的標準,除非這位孫老師很懂得隱藏。
“孫老師,請坐。”宋舟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示意孫朝陽落座,“對于當年的案件,警方還想再完善一下細節。”
孫朝陽局促地坐下,問:“該說的我之前都已經說過了。”
“那不該說的呢?”宋舟緊追著問,他看著孫朝陽的手銬,“孫老師,你還有十年的牢獄,甘心嗎?”
孫朝陽也盯著自己的“銀手鐲”,自嘲一笑:“警官,你們不相信自己人的辦案能力嗎?人就是我殺的,我不辯駁。”
宋舟:“為什麼殺人?”
孫朝陽后槽牙微微咬緊,沉聲道:“因為高志強收了家長的錢,透題給學生,靠這種骯臟卑劣的手段提高班級成績,以為拿到優秀教師就能贏過我。呵,他也配?”
他的表情驟然猙獰,高聲嘶吼時目光中滿是憎恨。
許之慎低眉看向孫朝陽的手,他的左手緊緊掐著右手手掌,卻沒有多余的動作,這可不是一個說真話的表現。
一個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肢體動作也會增多,但孫朝陽并沒有,他只有面部表情到位了。
宋舟聽到了許之慎的低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繼續問道:“怎麼殺的?”
孫朝陽顯然有些不耐煩,“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你們警察也做過記錄了,有必要再讓我說一遍嗎?”
問詢向來是不怕嫌疑人多說幾句的,宋舟很是肯定道:“有必要,說說吧!”
孫朝陽深知說多錯多的道理,負氣一聲,簡單答道:“我和高志強大吵了一架,我氣不過,所以我失手殺了他,事后把人埋在了操場。”
許之慎轉了轉手里的筆,多次強調主語,不對勁。
“鎮西中學的合照是怎麼回事?”宋舟問。
孫朝陽:“高志強以前都是認真學習的,我想讓他找回初心罷了。”
“曾經你也賄賂過老師,用過往規勸,不怕高志強更恨你?”宋舟話聲緩慢,卻步步緊逼。
沒給孫朝陽說話的機會,宋舟繼續問:“你和高志強共事十幾年,他連續拿了八次優秀教師,你都沒有表態,當年怎麼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宋舟輕敲了敲桌面,一字一句道:“孫朝陽,監獄真的這麼好坐嗎?”
見孫朝陽沉默不肯說,宋舟拿出資料,推到了他面前,“你原本家境富裕,雙親去世后,你就繼承了家產。不料妻子生病,你為她花光了所有積蓄看病,卻依舊不夠。”
聽到警方提到自己的妻子,孫朝陽的表情瞬間出現裂紋,“她……她還好嗎?”
宋舟吊著孫朝陽,沒有作答,而是翻到了資料下一頁,之后的好幾十頁,全都是孫朝陽妻子的醫療明細。
“你就是個普通的老師,根本支撐不起妻子的醫療費用,所以看到高志強收賄后,情緒很激動。”
孫朝陽攥緊拳頭,“他以前自持清高,結果還不是和我做了一樣的事。因為他拿了先手,占了優勢,我再透題,學生的成績最多就是和他們班的差不多,家長根本不買賬。
”
“所以情急之下,你想到了另一種辦法。”宋舟順勢問出了他今天來的目的,“賭|博。”
孫朝陽噤聲,垂頭沉默,拒絕回答。
許之慎輕咳了一聲,示意宋舟注意孫朝陽的動作。
只見孫朝陽戴著手銬的雙手不停摩擦著大腿,腳不自覺地抖動,看起來很是緊張。
獄警注意到兩位警察一直看著犯人的手,以為是在意犯人沒把手放在桌面上,立即上前糾正犯人的坐姿。
孫朝陽儼然更是慌張,他吞咽著口水,雙手抱成團,擋在唇前,有意回避別人的目光。
宋舟心中了然,雙手交疊看著孫朝陽娓娓道:“你參與了賭|博,沒想到越欠越多。可你入獄前沒多久,催債的人全都不見了,連你妻子的醫療賬戶也莫名多出了五十萬。別告訴我,你是突然間賭神附體了。”
第21章 二十
孫朝陽咽了口水,卻仍舊堅持不語。
只要保持現狀,再過二十年,他就可以出獄,大不了一些從頭再來,至少人沒事兒。
見孫朝陽眼中的光再次黯淡,宋舟翻開了面前的文件夾,緩聲說了句:“在來之前,我的同事去見過你的妻子。”
聞言,孫朝陽再次抬眼看向面前的警察,他的頹意消失,上半身靠近桌子,急迫地想知道警察接下來的話。
楊絮看到警察到訪的時候,很是驚訝。
但令負責問詢的高芒更意外的是,楊絮開口問的第一句話是:“警察同志,案子查清楚了嗎?我丈夫沒有殺人吧!”
這些年,所有人幾乎都淡忘了曾經有一個兇殘的“壞人”,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同僚和無辜的少年。
但在無數個日夜里,楊絮一邊與病魔相抗,一邊堅信自己深愛著的丈夫絕對不是別人口中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