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年低眸看著他。
他的臉好小,幾乎能被他一只手掌完全遮蓋。
這種被下意識依賴的感覺,好像是往他胸口里面輕輕撓了一下,不痛不癢的,卻沒辦法忽視。
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化開了,軟綿綿淌了一地。
“對不起。”
他用拇指指腹輕輕蹭了蹭他的臉:“我來遲了。”
“他往我身體里注射的什麼?”簡游問。
陸時年:“放心,已經檢查過了,不是致癮物,也沒有攜帶病菌,只會讓你短時間陷入昏迷,睡一覺就沒事了。”
簡游放松下來,很酷地甩開陸時年的手。
在陸時年這兒,他一向把過河拆橋四個字踐行得很徹底。
“慢死了。”
他嘀咕:“老子架都打完好幾輪了。”
陸時年也不生氣,特別好脾氣地揉揉他腦袋:“我的錯,以身相許補償你?”
簡游:“滾蛋。”
陸時年笑笑,幫他拉了下被子:“那個人叫錢舒。”
簡游:“知道。”
陸時年:“認識?”
簡游:“他這幾天天天蹲在酒吧。”
陸時年:“但是他說你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早就認識?”
簡游擰眉:“在這之前我根本沒見過他。”
陸時年:“他說,在監控里見的你。”
簡游:“?”
陸時年:“還曾經請你吃過很多次蛋糕。”
“什麼蛋——”
簡游驀地收聲,臉色驟變。
陸時年抬了抬眼瞼:“想起來了?”
簡游:“現在幾點了?”
陸時年:“八點四十五。”
簡游:“我睡了一夜?”
陸時年嗯了一聲,神情似笑非笑:“寶貝兒,提醒一下,顧左右而言他這招對我沒用。”
“……”
簡游閉了閉眼:“是,想起來了。”
陸時年:“說說?”
簡游:“我被關那會兒,是他幫過我。”
陸時年瞇了瞇眼:“被關?”
簡游不說話了。
陸時年:“怎麼回事。”
簡游拉上被子:“這個你用不著知道。
”
剛想翻身,就被按住肩膀拉下被子。
陸時年捏著他的臉:“說不說?”
簡游:“我不……”
陸時年:“不說就把你扒光了舔一遍。”
“???”
簡游再次被他的流氓發言震驚到:“你他嗎敢。”
陸時年:“試試?”
簡游被他低頭湊近的動作嚇到了,慫得兇巴巴的:“說說說,你閃開別靠近我!”
陸時年滿意收手:“早答應不就好了,說吧。”
簡游不情不愿瞪他,撐著床面坐起來,靠在床頭:“你知道我沒爸媽是不是?”
陸時年眼神一閃:“你怎麼會知道。”
簡游:“正常人誰會無緣無故說要當別人監護人?”
陸時年表情一哂:“我還以為那會兒你睡著了。”
簡游頓了頓:“用不著可憐我,我爸媽沒死。”
陸時年:“那為什麼——”
“因為他們把我賣了,在我快八歲的時候。”
簡游把頭撇向一邊:“他們覺得我是怪物,怕養著給他們招災,正好那會兒有人暗里從他們口中套出我的事,出價不低,他們就答應了。”
陸時年表情淡下來,笑意斂盡。
他問:“然后呢?”
簡游:“買我的那個人是個富商,我原本以為他們是看我奇怪,想把我上交國家送進研究室研究,后來才發現并不是我想的那樣。”
富商心思齷齪,買體質特殊的小孩兒也不是為了上交國家給生物研究做貢獻,而是為了滿足他們變態的癖好。
這對簡游來說就是一場噩夢的開始。
從那天起,他被關在不見陽光的地下室。
那里只有一個正常房間的大小。
四面是墻,有一扇窗戶和一道狹窄的門,分別在正對的兩面墻上,以及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裝著的一個監控。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這些人幾乎刻板執著的癖好救了他。
富商嫌他太小了。
不滿八歲的小屁孩兒,玩兒起來太沒意思。
于是他就養著他,就養在地下室,等慢慢長到十二三歲,臉長開了,身體也長開了,那會兒才好玩。
簡游很害怕,他試過逃跑,在人送飯的時候,可惜沒有成功,還被抓回來狠狠抽了一頓。
逃跑幾次,幾次都是這樣。
富商煩了,干脆讓人找了一根手臂粗的鐵鏈將他拴起來,活動的范圍從整個房間限制到小小一個角落。
還把房間的燈也取走了。
地下室很深,陽光照不進來。
簡游閉眼睜眼都是黑暗,不知道外面是晴是雨,更不知道時日更迭,白天夜晚對他來說絲毫沒有區別。
而這樣的壓力哪里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兒能承受的?
簡游很快情緒崩盤了。
他鉚足了勁兒想要扒下鐵鏈,不管腳腕被磨得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他整個人麻木得就像是感覺不到痛。
如果當時有人往他面前扔下一把刀,他說不定都會毫不猶豫把腿砍下來。
“他經常會進來看我,帶著特制的,能在夜晚視物的那種眼鏡,但是我看不見他,我只能聽見開門聲,關門聲,腳步聲,呼吸聲,還是鐵鏈撞擊的聲音。”
“有次他想摸我,差點兒被我咬斷手指,他就掐著我脖子抽我巴掌,之后他再想摸,我就還咬,然后再被他揍,痛是挺痛,不過也值,幾次之后他再來,就不會靠近我了。”
他抿了抿唇:“錢舒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那會兒并不知道錢舒的名字,也不知道錢舒是誰,只知道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兒,或者要比他一點。
在富商沒來的時候,錢舒就會偷偷跑來,從小窗戶里塞東西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