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應該沒有弄疼你吧?”
簡游渾身發冷,咬著發抖的牙關一把推開錢舒,捂著后頸,撐著墻面搖搖晃晃站起來。
“你給我注射了什麼?”
錢舒見狀趕忙想去扶他:“別起來游游,小心摔倒。”
“媽的,死瘋子。”簡游覺得頭好重。
他笨拙地躲開錢舒的手,轉身想走,踉蹌不過兩三步,大腦被突然襲來的暈眩占領,眼前一黑,直直往地上摔去。
失去意識前一刻,他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陸時年你個傻逼!
這麼久還不來,是掛在炸串攤了嗎?!!!
-
逼仄昏暗的小巷里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腳步聲。
不緊不慢,由遠及近。
錢舒沒有抬頭,只是緊緊抱著昏迷不醒的簡游,眼神眷戀地看著他,嘴里不停重復著一句對不起。
陸時年看見了落在墻邊的注射器。
指節因為用力咔咔作響,他盯著錢舒,臉上仿佛結著一層寒冰,眼底醞釀著風暴。
“別擔心。”
錢舒終于還是在他靠近時抬頭了。
他的臉色比起剛才蒼白不少,不過笑容依舊,這副模樣任誰見了,都只會以為是個乖巧陽光又單純的大男孩兒。
他笑著說:“不是毒品,對他身體也沒有傷害,只是能讓他乖乖睡一覺的東西而已。”
陸時年沒說話,腳步也沒有停。
錢舒有節奏地輕拍著簡游肩膀,歪著腦袋打量陸時年,目光在他臉上停留許久,眨眨眼睛:“我記得你。”
陸時年掀了掀眼皮。
錢舒:“我這些日子看見你好多次了,你總是陪著游游,一直守在他身邊。”
“真好啊,我還以為游游一直一個人呢。”
“我還以為,他交不到朋友呢。
”
陸時年停在他面前,矮身蹲下,從他手里抱過簡游。
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
錢舒也不抵抗,溫順地將簡游交到陸時年手里,仿佛他不是加害者,只是偶然路過見義勇為把人救下的熱心市民。
陸時年將簡游打橫抱起,讓他頭靠在自己肩膀,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隨后起身。
錢舒:“我——呃!”
后面的話變成吃痛一聲悶哼從喉嚨里擠出來。
陸時年陡然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十成的力氣,錢舒捂著劇痛的胃部蜷縮在地上,有那麼一瞬間,他痛得呼吸一窒,心跳都似乎停了,還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死掉。
“游游是你叫的?”
陸時年踩著他右手,居高臨下看著他吃痛的表情,語氣如同夾著冰刃,低沉冷調:
“你最好祈禱他沒事。”
急促的警笛聲響起,警察正在趕往這邊。
錢舒聽見了,歪在地上,釋然一般閉上眼睛。
“好。”
-
簡游在黑暗中跑了許久。
沒有來路,沒有盡頭,周圍全是黑暗,只有直覺在催促他快一點,再跑快一點,不能停,一停就會被抓住。
他不知道是誰在追他,每當他累得不行了想要停下來,就能聽見身后空曠放大的腳步聲。
不能停,不能停。
雙腿已經猶似灌了鉛,他鉚足了力氣繼續往前跑。
可是力氣總有用完的時候。
他實在跑不動了,腳下一軟,慣性使他整個人往前摔出好長一段距離,怎麼也站不起來。
腳步聲又出現了。
隨著距離拉近,還能聽見那人鈍刀鋸木一般嘲哳刺耳的笑聲。
簡游心臟砰砰直跳。
他轉身想要往前爬,叮叮當當的撞擊聲從腿上傳來,他低頭去看,不知什麼時候,那條該死的鐵鏈又捆上了他腳腕。
笑聲越來越近了。
簡游渾身發抖,干脆捂住耳朵趴在地上——
“游游,游崽?”
陰森可怖的笑聲里,忽然夾雜了一道帶著輕笑的呼喚。
簡游倏地抬頭,終于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光點,陸時年就站在那里等他,手里還拿了一根不知道畫了個什麼的糖畫。
“讓你在門口等我,跑這兒來做什麼?”
陸時年蹲下身,晃了晃手里的糖畫:“看看,哥哥給你買了個小兔子,喜不喜歡?”
簡游仿佛即將溺死于深淵的人,在最后一刻看見了希望。
“陸時年……陸時年!”
他竭力想要朝他爬過去,伸長了手想去抓他。
可是不行。
鐵鏈拴得太緊了。
陸時年好像聽不見他的聲音,無論他怎麼叫他都沒有回應。
而鐵鏈已經開始將他往后拖拽。
他崩潰絕望,喉嚨里再也發不出聲音。
桀桀笑聲近在耳畔,遠處的光點如同虛幻泡沫驟然破滅,煙消云散。
當那雙手握住他的腳踝時,他渾身一抖,猛地睜開眼睛。
天色大亮。
鳥叫聲清脆悠揚,陽光被茂盛的枝椏切得細碎,姿態輕盈地跳過窗戶,零零星星灑在地上。
黑與白,明與暗。
夢境與現實的強烈沖擊,沖撞得簡游頭皮發麻,半天緩不過來。
“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簡游扭頭,映入眼簾的,是他在夢境里怎麼努力也無法靠近的那張臉。
“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陸時年皺著眉頭,伸手想去探他額頭,還沒靠近,被簡游突然一把握住手掌。
能抓住。
是夢,他醒過來了。
簡游緊繃的弦一松,整個人仿佛累到精疲力竭。
他拉著陸時年的手掌扣在臉上,閉上眼睛,無聲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