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隊整個人差點當場瘋了,立刻按著無線耳麥:“請求支援!緊急支援!!現場燃起大火,把外面的消防力量調上來!快快快快快!!”
數百米外的指揮車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翁書記勃然變色,宋平哐當撞翻了保溫杯。
緊接著,還沒來得及切斷的頻道里傳來汪大隊驚慌地:“——等等步支隊,步支隊你干什麼?!”
步重華拎著那保鏢的頭發,一字一句從牙縫里問:“你剛才說,畫師被‘關在’里面?”
保鏢近距離面對這張煞神似的臉,劇痛和恐懼讓他面無人色,只一個勁點頭。
“……”
步重華站起身,搖搖晃晃退后兩步,絕望的眼神投向廠房,緊接著狠狠一咬牙,解下自己的防彈背心摔在地上,拔腿就向火場沖去!
“攔住他!我操!”
如果說剛才汪大隊還只是差點瘋了,那現在就是真瘋了。幾個特警竟然生生沒攔住,汪大隊跺腳大罵一聲,撲進雪里打了幾個滾,尾隨步重華一頭沖進了燃燒的廠房。
——轟隆!
一根燃燒的橫梁摔下地面,滾滾黑煙遮擋了全部視線。那個沒死的技師顫抖著雙腿四處亂奔,突然脖頸被人從后一勒,緊接著懷里的M9自動手槍就被奪走了,是畫師!
吳雩砸了槍,那張森白缺少血色的臉在火光映照下越發凌厲,光影硝煙亂七八糟打在他臉上,有種猙獰而俊美的張力。技師簡直要癱在地上,第一反應是畫師要殺他,但緊接著只見吳雩舉槍對準遠處的篷布,咔噠咔噠——
果不其然,沒子彈。
鯊魚城府極深,每個細節都有后手,在選擇手下陪葬的時候就已經把他們的子彈卸走了!
哐當一聲重響,吳雩劈手一槍托砸在技師后腦上,那毒販當場顱骨開裂倒地氣絕,從鼻腔中緩緩流出兩行血,迅速被滾燙的地面蒸干了。
廠房四面熊熊燃燒,黑煙中根本看不清出路。
難道就這麼結束了?
吳雩一步步向后退去,喘息著望向周圍,用粗糙的掌心用力搓了把臉,咽喉痙攣窒息。
他曾經設想過很多次死亡,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滿懷留戀和不舍。這輩子曾經希望過追求過那些東西,自由,親情,尊嚴,歸處,復仇,清白……都在這噼啪燃燒的烈焰中盡數化為灰煙,隨著寒風與大雪呼嘯而去。
真遺憾,他想。
要是被挾持離開汽配店的時候,能再回頭拉一拉步重華的手就好了。
只要再握住那雙溫暖有力的手,哪怕只是短短一刻,他都能憑空添出無數的勇氣,獨自走向最黑暗冰冷、一去不返的深淵。
“……吳雩……”
“吳雩!……”
“……吳警官!”
濃煙深處隱隱傳來怒吼,剎那間吳雩還以為是幻覺,隨即愕然起身,就在這時哐當!!
廠房上空成排的通氣管道當空墜下,致命的黑煙頓時從吳雩咽喉嗆進氣管,熊熊火星劈頭蓋臉,令他踉蹌倒退數步,劇咳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步重華幾乎是全憑本能才躲過當頭砸下的烈焰,裹著火苗倒退數步,被身后尾隨而來的汪大隊玩命一拽,兩人踉踉蹌蹌奔出火場,守在外面的特警立刻撲上來拼命撲打他們身上燃燒的火。
“別進去了!救不出來了!”汪大隊絕望地抓著步重華,眉毛都被燒焦了,嘶吼聲帶著哽咽:“都是命!認了吧!這一行都是命啊!”
步重華俯在雪地上劇烈喘息,額角上的血已經被火舌舔得干涸了,突然咬牙擠出幾個字:“我不認這個命。”說著爬起來就往里沖!
“你他媽干什麼!這麼大廠房你根本找不到人在哪!”汪大隊飛撲上去連滾帶爬抓住他:“不行,不能去!你他媽會死的!你他媽會死!!”
步重華被他一拽跪倒在雪地上,喘息著回過頭。灰煙、塵土、血跡讓他那張英俊的臉看上去狼狽不堪,但眼睛里卻閃動著灼熱瘆人的光亮,笑了一下:“警汪。”
汪大隊條件反射:“告訴過你們多少次了別那麼叫我,我……”
“里面那個是我的人,死在火里是我愿意的,叫殉情。”
汪大隊一下頓住,張著嘴反應不過來,燒焦的頭發在風中一抖一抖。
步重華拍拍他的肩,沙啞道:“警汪,你別進去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哎你!”
汪大隊如夢初醒,一伸手沒拉住,只見步重華搖搖晃晃爬起來,頭也不回沖進了熊熊燃燒的大火里!
“我艸你媽……你妹!!”汪大隊口不擇言,甩開攔著他的手下,趔趄著要往里奔,這時卻只聽頭頂夜空中傳來直升機巨大的風響,喜極而泣的狂呼遠遠隨風傳來:“消防!”“消防來了!”
汪大隊一回頭。
三架紅色直升機由遠而至,團團包圍礦坑上方,緊接著機上拋出滑索,無數凌厲人影如神兵天降,制服上閃光條六個字熠熠發亮,中國森林消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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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雩,咳咳咳咳……”步重華嗓子里滿是煙灰,聲音粗啞尖利,每一聲竭力呼喊都仿佛要撕裂出血:“——吳雩,吳雩!你在哪!”
轟一聲悶響傳來,應該是廠房北面的篷布被燒塌了,新鮮氧氣一涌而入,熊熊烈焰頓時飛躥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