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想當著他的面殺了姓萬的,這難道很奇怪?”
四下里一片靜寂,吳雩唇角的笑容更明顯了。他在天生長相上確實很有優勢,盡管所有人都經常忽略這一點,但此時此刻那雙明珠般流轉的眼睛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如果將來見面他非要逮捕我,我也只好狠下心來永絕后患,但那畢竟是后話了。現在我沒有任何理由讓自己成為他下半輩子最恨的人,是不是秦老板?我畢竟愛過他呀。”
他承認了?
他竟然就這麼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秦川像看見怪物似地瞪著吳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鯊魚胸腔在厚厚的衣底不住起伏,足足半晌才嘶啞地吐出一個字:“你……”
“再說了,秦老板一直深受Phillip先生信任,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把萬長文活著送給警方的目的是為了今天。”吳雩眼底笑意加深,一字一句道:“就像我想不到秦老板親自監車的那兩個億藍金,怎麼會就好好地,突然翻倒在了公路上一樣?”
“!!”
仿佛在岌岌可危的天平上加了最后一塊砝碼,桿秤轟然塌向一方,在虛空中發出重響!
秦川猛地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睜開眼喘著粗氣道:“Phillip老板,我現在確實說不清楚,但你還要靠我走出西南邊境線……”
“我也可以。”吳雩猝然打斷他:“你別忘了一件事,秦川。的確你偷渡越境過好幾次,但我才是真正在云滇邊境活動了三十年的人,你真以為你對邊防的熟悉程度能比得上我?”
“——你!”
對峙堪稱劍拔弩張,秦川臉色微微扭曲,陡然轉向鯊魚咬牙道:“你能聽出他剛才的話只是強詞奪理對吧?你不會因為著區區幾句話就被他被迷惑住對吧?!”
“……”
鯊魚的神情在陰影中晦暗不清,半晌終于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似地,長長呼了口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前,抓起吳雩的手在掌心里握了一握。
他溫和地說:“畫師。”
·
呼——呼——
專案組傾囊而出,一輛輛警用越野車在山林間飛馳。步重華把著方向盤呼嘯掠過急彎,步話機中正傳來各個頻道雜亂匆忙的匯報:“D18觀察點已就位!重復一遍D18觀察點已就位!”“抓捕組已到達目標礦坑區!”“C11組準備跟進C11組準備跟進!”……
“還差多遠距離?”
后座上一堆電線連接儀器,設備熒光幽幽映著林炡的臉:“精確經緯度已經發到所有特警車導航上了,爬上這座山坡就到,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之間。”
步重華向后座一瞥,后視鏡映出他陰霾的雙眼:“準嗎?”
“這次借用的是軍方定位頻道,就算國外改裝的屏蔽器也干擾不了,放心!”
“……”
步重華收回視線,神情陰郁銳利,突然手臂被重重一拍,是后座上的林炡。
“沒事的,步支隊。”他緊緊盯著屏幕,連頭都顧不上抬:“畫師是我見過最果斷、最心狠、智商也是最高的人之一,應付過很多極度危險又孤立無援的局面,最終都能靠自己的手腕來博出一線生機,更別提他現在還有了你。哪怕是為了你,他也會咬著牙堅持下去等到我們的。”
無邊夜色向后疾退,無數嘈雜匯報和飛馳的引擎聲隨颶風散去,步重華終于從牙縫里沙啞地說:“我知道。”
“而且上頭已經下令給全體專案組,搶救臥底和生擒毒梟同樣重要,這次不會再有人放棄他了。
”林炡抬眼沖后視鏡一笑:“他會得救的。”
那在地底埋葬了十年的名字,終會被一雙雙手接力拉出黑暗,重現在天日之下。
遍布山林的警車隊揚起漫天雪塵,匯聚成披荊斬棘的戰戟,向大山上沖刺而去。
·
“畫師,”鯊魚又喚了一聲。
白人毒梟是個純種的金發碧眼,從輪廓上看可能有點日耳曼人血統,個頭非常高,比先天不足的吳雩高半個頭。但他倆這樣面對面站著的時候,旁人很難一眼注意到身高上的差別,因為吳雩那碾壓式的冷靜、沉著和存在感實在太強烈了。
“你曾經很想殺我,如果不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次差點就成功了。這麼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曾讓我無限逼近死亡的人,所以我相信那天深夜,當我躺在地上心跳驟停呼吸衰竭時,如果你不想救我,也一定有很多種辦法。”
“——但你偏偏救了。”鯊魚溫情地看著他,說:“當毒氣泄漏出來的那一刻,秦老板的反應是立刻拿走防毒面罩撤退,而你沖進遍布毒氣的廠房里救了我。”
秦川瞳孔急速放大。
“當你和我一起拿到藍金合成式之后,一定會得到非常豐厚的報答,你會看到此生從未見過的金錢、自由和真正的人生……到那時你會感謝自己在那天深夜的英勇和明智,感謝我們倆能和平融洽地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
鯊魚定定看著吳雩,笑意從蔚藍的瞳孔深處一層層泛開,然后他終于松開吳雩的手,輕描淡寫地向秦川一揚頭:“拉出去吧。”
吳雩霎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