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雩沙啞地說:“來不及了。”
步重華極度昏沉,但很快就明白了是什麼來不及。
吳雩站起身,迅速檢查了下倒在不遠處的鯊魚,口腔及呼吸道內沒有異物,但頸動脈停跳且已無瞳孔反應。他不出聲地喃喃了句什麼,從口型看可能是一個臟字兒,然后抽出另一管解毒藥,扎進毒梟的手臂一推至底,迅速用力按壓心臟!
吳雩手勁極大且快,每次按壓都讓胸骨足足下陷五厘米,在一分鐘內完全不停手地做完了三四組心肺復蘇。那所有熟練冷靜的反應都幾乎是在從死神手里搶人,最后一次強勁按壓之后鯊魚突然一顫,胸腔鼓起,上半身觸電似地前弓——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接二連三響起車輛引擎,遠處腳步聲紛沓而來:“誰在那?”“什麼人!”“住手!”
那聲音明顯不是警察,步重華心里一沉,抬眼正碰上了吳雩緊縮的瞳孔,然后兩人同時向遠處望去。
一大群荷槍實彈的保鏢從廠房外疾奔而來,前面兩個架著人事不省的萬長文,領頭的男子銀邊眼鏡、淺灰大衣,手里拎著個防毒面具,雖然狼狽但步伐匆匆,是秦川!
保鏢紛紛失聲:“Phillip先生!”
就在這一刻,鯊魚終于痙攣地自主吸進一口氣,他活了!
剛才還十拿九穩的情勢陡然變化,步重華與吳雩不約而同看向彼此,霎時從對方眼底看到了同樣的緊繃。
“給萬老板注射解毒藥,快。”秦川腳步不停地吩咐手下,扭頭時瞟了墻角里靠坐著的步重華一眼,那閃電般的瞬間看不出任何情緒外露,然后轉向吳雩,半跪在地,示意他把鯊魚交給自己:“Phillip先生怎麼樣了?”
吳雩沒有動。
他一手虛虛按在鯊魚咽喉間,瞇起眼睛盯著秦川,似乎在剎那間閃過了某個危險的念頭。
秦川毫不退讓,仿佛無意般向自己身后林立的槍口一瞟,然后加重語氣:“Phillip先生怎麼樣了?”
“……”
對峙一觸即發,但在他人眼里看來那只不過是短短半秒,吳雩終于移開了手。
秦川肩膀幾不可見地一松,立刻接過鯊魚,迅速檢查了下呼吸脈搏,招手喝令保鏢:“幸虧畫師救了你們老板——立刻把Phillip先生搬到外面車上,讓他保持側躺,頭往后仰保持呼吸暢通,快!你們都去!”
保鏢哪敢耽擱這個,立刻七手八腳接過鯊魚,幾個人同時平抬著他往外飛奔。
“秦老板!”手下半跪在萬長文身側,抬頭顫抖道:“萬老板沒醒!怎麼辦?!”
萬長文沒醒,但胸口尚在微微起伏,顯然還剩最后半口氣。
秦川銀邊眼鏡后的神情微微一動,但那飛速掠過的殺意除了他自己,所有毒販手下都看不到。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
“這里交給我和畫師處理,你們去外面繼續搶救Phillip先生。”秦川回頭時已經看不出絲毫異樣,命令清晰而不容拒絕:“讓你們老板靠右側躺,一手墊在臉下,左腿髖關節和膝關節呈直角固定,快去!非常重要!”
鯊魚看上去生死未卜,手下六神無主,本能地:“是!”然后順著秦川的命令飛奔了出去。
秦川這一系列動作都異常強勢明確,因此立刻就產生了效果。剛才還槍口林立的保鏢頓時都跑到了外面,空地上只剩下他自己、吳雩、靠在墻邊極度虛弱的步重華,以及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隨時可能送命的萬長文。
氣氛一下變得特別怪異而劍拔弩張,步重華扭頭看向吳雩,吳雩戒備盯著秦川,秦川望向遠處樓梯上橫七豎八的尸體,微妙地挑起眉角: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剛才搶救Phillip先生的動機應該沒那麼古道熱腸,是吧畫師?”
吳雩沒有吭聲。
步重華語調不乏諷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剛才把鯊魚從我們手里搶下來,趕著讓人送去外面車上,動機好像也不是那麼忠心為主吧!”
秦川完全不以為意,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向外望去——果然遠處正隨風傳來隱約的警笛聲。
“我只想守著我的小鋪子享受人生,既不想被那幫亡命徒懷疑,也不想蹲監獄里被以前的老同事一日三餐踩著點兒上門探視。”秦川一臉真誠的遺憾:“所以不好意思了,步支隊。我有我處理問題的辦法,不會太配合你們任何一方的。”
這姓秦的混賬從剛才帶人踏進這里,每一句話、每一個指令的先后順序都講究得仿佛精心設計過。先是一眾沖鋒槍壓住場面帶走鯊魚,然后支開所有人留下他自己,反正在鯊魚落網前吳雩不可能撕破臉抓他,所以他現在占盡籌碼,不論想說什麼都堪稱有恃無恐。
“為什麼你剛才能逃出毒氣室?”步重華瞇起眼睛問。
秦川走到萬長文身邊,一邊檢查他的鼻息一邊淡淡道:“因為我從來不把自己放到沒有后路的境地里!”
萬長文脈搏已經若有若無,但竟然還尚有一絲氣息未絕。秦川似乎感覺有點諷刺,站在越來越清晰的警笛聲中沉吟片刻,然后從后腰卸下手槍扔給步重華,用腳尖踢了踢老毒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