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步重華冤屈洗清,立下功勛,就是他載譽平安歸來的時機了。”
吳雩眼梢、鼻翼、半邊側頰都隱沒在陰影中,皮膚蒼白堅冷,有種說不上來的寒意。半晌宋平才見他冷淡地笑了聲,但天生向下的唇角卻連提都沒提起來:“是啊,每一個平安歸來的人,都以為后面的人也能很容易淌過那條河。”
宋平一愣。
然而吳雩沒有解釋,也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步重華這件事除了你們幾個老領導,還有誰知道?”
“這個,”宋平移開目光:“這個事情其實也沒有別人……”
“那他的聯絡人是誰?”
周遭一下陷入了徹底的安靜,宋大老板盯著自己腳下的地面,半晌沒吭聲,似乎突然對病房外的走廊地磚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吳雩收回目光,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接通后言簡意賅:
“喂,江停?你覺得嚴峫還醒著嗎,你可能會想找他好好聊一聊。”
第117章
晚上十點半, 華北某縣城夜總會。
爆款電音中糾纏著形形色色的人體, 劣質香煙和摻水酒精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步重華一手夾著煙, 一手拎著個黑色塑料袋,大步穿過舞池里忘情扭動的男女,徑直走到角落一張背對監控鏡頭的卡座前, 只見昏暗中有個T恤牛仔、身高腿長的男子正忙著左擁右抱,兩個濃妝艷抹的陪酒女一個坐他身邊一個坐他大腿上,咯咯笑得停不下來:“大哥你可千萬別騙我們呀!”“你明兒真來幫我們開兩瓶金方嗎?”
哐!
女孩子們嚇了一跳, 回頭只見步重華把黑塑料袋往桌上重重一拍, 鼓鼓的袋口嘩啦泄出了幾沓粉紅鈔票!
“拿著。”步重華隨手丟了兩疊給那倆姑娘,簡潔地吩咐:“走人。”
男子笑著在姑娘裸露的背上拍了拍:“喲, 做生意的來了,不能陪你倆了, 去吧。”說著從褲兜里摸出一包幽藍色粉末,也不避諱她倆, 直接往步重華面前一扔。
那倆陪酒女見到滿袋錢,眼早已直了,哪還管什麼金方不金方的, 趕緊一人抓起一疊錢笑開了花地跑了。
滿場紅男綠女熙熙攘攘, 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步重華收起那袋藍金,向周圍掃了眼,終于回頭向那男子挑起眉角,意味深長問:“江教授拿不動刀了是吧,嚴峫?”
對面正拿餐巾紙用力抹脖子上口紅痕跡的男子動作一頓, 緊接著幽幽地抬起臉,露出兩個明顯的黑眼圈,一手在背后緊緊按著后腰:“別跟我提他。”
“……你的腰怎麼了?”
“沒怎麼。”
步重華用一種全新的、錯愕的、仿佛第一次認識他那般的目光上下打量嚴峫,五秒鐘后嚴峫惱羞成怒地把餐巾紙往桌上一拍:“收起你那滿腦子污穢墮落的思想!你哥我睡了兩晚上的車后座,不小心閃了腰而已!”
“你為什麼要睡車后座?”
“涼快!!”
“……”步重華攏了攏皮夾克衣襟,點頭說:“沒錯,確實再過個小半年就該入夏了。”
這愚蠢的弟弟尚且不知死活,不過現實一定能教會他做人。嚴峫鼻孔朝天冷哼一聲,什麼都沒說,向錢袋揚了揚下巴:“上哪弄的?”
步重華說:“賣粉賺的啊。”
“你他媽真賣啊?”
“不真賣騙得過那條大魚嗎?”
嚴峫目瞪口呆沖他比了個大拇指,步重華嘲諷地一勾嘴角,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我現在一共出了三批貨,第一批藍金直接送給了鯊魚,第二批第三批都是白的,分別給的一個浙江的‘老花蛤’跟一個湖北的‘季老板’,但實際上那兩人都是鯊魚手下派來試探我的。
要是敢出假貨給他們,鯊魚已經發現這出戲不對勁了,你以為你還能見到活著的我?”
嚴峫無聲地罵了句,從口型看應該是:“我艸……”
“鯊魚比警方想象得狡猾得多,從我手里過的每一袋貨他都會叫人去驗,有時候我覺得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是真叛變了。”步重華向后靠在沙發靠背上,長長吐了口濁氣,沙啞道:“我以前只知道吳雩活著回來很難,但現在才知道到底有多難。這種每天晚上都會夢到自己暴露以后被毒販抓去剝皮的日子別說十二年了,連十二個月都不敢想象有人能熬過去。”
嚴峫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重重嘆了口氣,給他倒了杯酒推過去:“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不能再跟鯊魚手下假扮的拆家繼續浪費時間了,否則貨很快就會耗光,我得盡快把他本尊給釣出來。”步重華喝了口純的綠方,沉聲說:“我已經放出了有一大批藍金要出貨的消息,鯊魚愿意高價買進,但目前還在等他確定細節。一旦最終定下時間地點,屠龍計劃就可以正式實施圍剿……”
“不不,等等,”嚴峫愕然打斷了他:“你手里有那麼多藍金?!”
“沒有。”
嚴峫登時大怒:“胡鬧!”
“這是唯一的辦法,我已經確定除了大批量的藍金,鯊魚對其他魚餌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步重華瞇起眼睛,舞池上空旋轉的彩燈映在他瞳底,閃爍出森冷陰沉的光:“這件事我反復思考了很多遍,只要圍剿行動足夠完美,就能在開箱驗貨之前把鯊魚跟那幫手下都一網打盡,否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世上沒有絕對保險的行動,一旦選擇了這條路就必須承擔失敗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