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陶正慶本人堅決否認。”長桌對面的孟昭一邊低頭翻材料一邊插嘴,“同時張緋也堅稱丁盛并沒有發現自己出軌。”
廖剛哂道:“你聽她扯,一個男人頭頂都綠成呼倫貝爾大草原了怎麼可能還沒發現。”
孟昭聳肩一攤手。
“昨晚8點15分,綁匪丁盛主動打電話來分局,聲稱要帶著人質自首。10點半分局趕到南開河邊,11點展開大面積搜索,12點發現兩名綁匪尸體,但兩名人質已經不見蹤影。”廖剛吸了口氣,知道在場所有人都參與了昨晚的行動,因此加快速度說完了最后幾句話:“現場提取出六人足印,也就是說帶走彭宛跟她兒子的起碼有兩名兇手,但警方目前對那兩名兇手的身份一無所知。好了,現在大家有什麼思路可以暢所欲言了。”
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足足數分鐘后,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廖剛張開的手掌僵在了半空:“我艸,就他媽真的一點思路也沒有?”
“這是我從凌晨1點到現在開的第9個案情會,前8個都以窒息和絕望告終。”坐在角落里的楊成棟雙眼通紅,冷冷道:“你想要聽什麼思路?你告訴我,我說給你聽。”
“我艸!”廖剛啪地一拍桌子,整個人疲憊而惱火,叉著腰來回轉了兩圈:“陶正慶審得怎麼樣了?”
“以頭搶地,試圖自殘,除了叫嚷著要請律師之外死都不肯張口。”
“死都不說就往死里審!”廖剛脫口怒道:“現在他是我們手里唯一一張牌,除了他沒人有可能知道萬長文那邊的線索!”
楊成棟頹然冷笑一聲:“要是往死里審了還不說怎麼辦?”
的確,他們現在是21世紀,津海市公安局也不是十八線鄉鎮所。越是重案要案越不能上手段,如果陶正慶真的抵死咬緊牙關,他們還能上私刑把他的牙敲掉不成?
仿佛有一根無形的抽管把會議室里最后一絲空氣抽走,窒息死死絞住了每個人的肺泡。廖剛就像走投無路的困獸,抄起紅外線筆咣當往白板上一砸,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然定住腳步,向長桌兩側望去:
“吳雩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把目光望向角落一把不起眼的空椅子,吳雩竟然沒來。
張小櫟膽怯地舉起手:“小……小吳哥說他今天不來,我猜是出外勤走訪現場……”
廖剛與楊成棟對視一眼,兩人都看見彼此臉上慢慢升起了一絲希望——吳雩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津海市水上游樂園。
天氣陰陰的,但游客仍然不少,五顏六色的氣球被孩子們牽在手上,不遠處激流勇進的滑梯上傳來一陣接著一陣的驚呼大笑。吳雩白襯衣、牛仔褲,坐在石凳上瞇起眼睛,出神地望著過山車上興高采烈的情侶們,突然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巧克力榛子蓋澆香蕉冰激凌球。
吳雩眼底浮現出笑意,回頭只見一身便裝的步重華正站在他身后,質感考究修身的黑色短袖T恤勾勒出挺拔身形,另一手拿著個青蘋果冰激凌,散發出新鮮凌冽的芬芳。
“為什麼你不吃巧克力的?”
步重華說:“因為這個純果汁含量45%,而我要為了在婚姻關系中保持自身吸引力而控制熱量攝入。
”
吳雩大笑起來。
兩人一邊吃冰激凌一邊并肩往前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玩雜耍的小丑,旋轉木馬隨彩燈響起音樂,很多女孩子會在擦肩而過時回頭看向他倆,又帶著香風笑語遠去。
“綁架案發生第二天,綁匪要求陶母將贖金放在這座游樂園前門的垃圾桶內,陶父在游樂園后門等待接人,而陶正慶在家等候電話通知。”吳雩伸手指向遠處的前門,又往后比劃了下,說:“根據我們剛才測量的速度來看,游樂場前后門走路大約需要半小時,開車從大路上繞要十分鐘。考慮到當天是周六人流量高峰期,擁堵時可能需要十五分鐘。”
步重華點點頭:“但這個地點是說不通的。游樂場是監控密集區,暑假周末人流量大,交通非常繁忙,既容易暴露又不好逃脫,萬一人質在車里弄出動靜吸引來路人的注意也很麻煩。”
“所以綁匪選擇這里可能是出于其他原因。”
“對。”步重華任由吳雩扒著他的手咬了口青蘋果冰激凌上的碎果粒,說:“初次預謀作案的新手在選擇犯罪地點時,通常都會傾向于自己熟悉的區域,少數會選擇意義不尋常的地方。但這個游樂場與丁盛、鄧樂的生活都沒有太大交集,地下樂隊也沒有在附近演出過,更不可能存在什麼兒時回憶。所以這兩者基本都不成立。”
“跟陶正慶呢?”
“也沒有。這里離陶正慶家開車一個小時,他兒子也不到能來玩水上游樂園的年紀。”
吳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贖金數字與交換地點確實都太蹊蹺了,如果不合理的地方只有一處,還能勉強解釋為綁匪心血來潮。
但如果處處都蹊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