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內像潑爆了的油鍋,驚呼和怒罵同時炸開!
她看見手下們推搡怒吼,她看見她父親塞耶被憤怒扭曲的臉。然而在喉嚨被壓迫導致的極度缺氧中,一切景象很快變成了被胡亂涂抹的色塊,在視網膜里躥成金星,歸于黑暗。
“放下武器靠墻!”朦朧中她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嘶啞到極致:“所有人!靠墻!槍踢過來!”
“準備車、汽油、武器,讓我帶他走!”
“不然我宰了她!”
不然我宰了她——
那困獸般撕裂的怒吼至今回蕩在耳畔,整整十年過去,竟然都絲毫沒有褪色。
銀姐耳膜里嗡嗡作響,但不影響她向秦川勾起長長的、嫵媚的眼角。
“不重要了。”她微笑著拉起衣襟說,“我只是覺得那一個已經死了,這一個也不該獨活。”
鯊魚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笑著問:“你是想殺了他嗎?”
銀姐向他一扭頭,長發瀑布似地甩出一道弧線,半是挑逗半是故意地:“不可以嗎?”
“可以啊。”
銀姐似乎沒想到他這麼痛快,倒“喔?”了聲。
“馬里亞納海溝的存在就是為了探索無政府主義之下的絕對自由,因此我一向尊重每個人的自由意志。” 鯊魚頗紳士地一攤手,說:“你的人才,你的恩怨,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兩人對視半晌,銀姐終于風情萬種地媚笑起來,依偎到鯊魚懷中,在他臉頰印下一吻,然后起身一撩長發,還不忘對秦川拋了個火辣的眼神,然后才轉身裊裊婷婷地走下了木樓。
·
木樓前是一條青石路,通向村寨前更加茂密的叢林。銀姐的背影順著那條路遠去,漸漸融進了那金燦燦耀眼的日光里,消失不見了。
鯊魚收回目光,從褲袋里摸出一枚小指甲蓋大小的紐扣,拇指輕輕向上一彈,又漫不經心地接住,在指間輕輕摩挲把玩。
可能因為銀姐最后那記媚眼實在非常好看,作為這世上最后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秦川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含蓄地問:“火氣太大傷身,你不勸她兩句?”
鯊魚慢慢地抽著雪茄,臉上若笑非笑,半晌才突然用兩根手指捏著紐扣,往秦川眼前一晃:“猜猜這是誰的?”
那只是一枚普通的乳白色襯衣紐扣,沒有任何商標,因為長期攜帶和擦拭,已經失去了光澤。
秦川已經隱約猜出了答案:“……畫師?”
“一年前我受邀途徑中國邊境,畫師以買家接應的身份潛伏到我身邊整整三天,期間與警方里應外合,使我在最后一天時被困在了一座重重封鎖的大樓里。我在警方趕到之前僥幸找到出口逃脫,畫師為了攔住我,從十六樓上撞碎玻璃,當空徒手一躍而下,神兵天降般一刀剁向我頭頂,從他衣袖口繃飛出了這枚帶血的紐扣。”
“真的是神勇,當時我看著那個人,心里只有這一個念頭。如果傳說中代表戰斗的神靈真的存在,應該就長著他那一張臉吧。”
秦川沉思頷首,隨后可能是出于職業本能捕捉到了一個細節:“重重封鎖的大樓為什麼還留著出口?”
“你發現了嗎?”提到這個鯊魚似乎變得有一絲愉快:“因為畫師的失誤。”
——失誤。
可能是當過十多年刑警,這平淡的兩個字竟然令秦川眉心跳了跳,但他表面倒沒什麼異樣,哦了聲問:“畫師也會犯錯?”
“是人都會犯錯。有人因為貪婪,有人因為恐懼,有人因為色欲,還有的可能只是……”鯊魚微微一頓,瞳孔里閃爍著意味深長的笑意:“太想自由地活下去。”
秦川眉頭一皺。
但鯊魚沒有再多解釋。
“我說了,馬里亞納海溝最初創立就是為了探索無邊界的自由,所以我尊重每個人的自由意志。如果一個人真的那麼想去赴死——”
他望向前方村寨,銀姐的越野車隊正穿過叢林,向遠方起伏的山巒駛去;漫山遍野的交疊叢林映在他瞳底,這位地下世界聞名的大毒梟攤開手,神情似乎有一點遺憾:
“那麼我也不會去攔著她。”
秦川與鯊魚對視,良久后點頭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鯊魚一手捏著雪茄,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轉身向后走去。
“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華北?”秦川回頭揚聲問。
“不用急,再等等!”
暗網老板語氣非常悠閑,跟幾天前強硬緊急且不容抗拒的態度相比,好似突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劇變。秦川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只聽他頭也不回地反問:“如果你即將可能擁有一座金礦,你還會心急火燎去尋找一間銀庫嗎?”
“……”
”我想找到銀庫,但也希望能擁有金礦。”鯊魚手指輕輕一搓將紐扣彈起,又穩穩接住,含笑道:“因為那畢竟……是一座金礦啊。”
第54章
“將銀鱈魚切成長寬各八厘米的塊狀, 加鹽3.5克, 與雞蛋黃、玉米粉等拌勻, 腌漬15分鐘。”
吳雩逐字逐句認真閱讀完,放下平板電腦,用一個廚用小天平仔細量好3.5克食鹽, 打了一只雞蛋黃跟淀粉拌好銀鱈魚塊,然后定下15分鐘,按下鬧鈴, 滿意地抹了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