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來平平無奇的孩童,接觸了大喇嘛的法器尤其是遺骨,便能回憶起自己的前世今生,立地蛻變成高僧大德,這些在西藏的文獻記載中非常多見,每朝每代各個地方都有,難道每朝每代所有人都在不約而同地撒一個謊嗎?”
步重華默然不語。
“如果說人骨頭盔中有某些東西影響到了兇手,致使他發瘋隨機殺人……我覺得也是有可能的。”陳老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凝重道:“未知的事物太多了,所以才會有人說,科學的盡頭是哲學,而哲學的盡頭則是神學。”
步重華喝了口水,冷俊的側面看不出他在思考什麼,半晌才緩緩道:“如果一直查不出作案動機,我會考慮您這個看法的。”
陳老呼了口氣,又皺起花白的眉頭:“這次的被害人也是個女學生?”
步重華沒提郜靈的背景,只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有什麼特征嗎?”
步重華沉吟片刻,吳雩在邊上猶豫了一下問:“祭品必須是處女嗎?”
陳老沒反應過來:“理論上說應該是……”
“有懷孕的話呢?”
“啊?”陳老怔愣幾秒,隨即大驚失色:“原來被害人有兩個?!”
“……啊?”吳雩遲疑道:“胎兒……不能算被害人吧?”
陳老和吳雩面面相覷,對視片刻,兩人都一臉雞同鴨講的迷惑。步重華在邊上扶著額角嘆了口氣,說:“他的意思是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懷孕了,不是除了小姑娘還有個孕婦……吳雩你說話要說全,考慮一下老人的接受能力。”
陳老“哦——”地一聲,尷尬地扶著老花鏡笑道:“我年紀大了,跟不上潮流了。
我們那時候都是先結婚再生孩子……挺好,挺好。”
挺好什麼,早戀早育為國二胎?
步重華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岔開話題問:“您聽說過活人祭品用孕婦的麼?”
“孕婦——”陳老想了想,在自己身前肚臍那塊兒比劃了一下:“你知道三脈七輪嗎?”
吳雩不明所以,步重華問:“臍輪?”
“不,這個位置在男性身上屬于臍輪,在女性身上屬于‘海底輪’,子宮便是‘海底’,確實是制作法器材料的一種——但不包括胎兒。”陳老正色道:“我研究民間宗教多年,那些大喇嘛剖開孕婦之腹食用胎兒的傳說僅僅只是嚇人,完全沒有文獻依據支持;另外幾個流毒甚廣的邪教都沒有利用胎兒來祭祀邪神的說法。所以兇手特地殺死孕婦的可能性,應該是比較小的。”
步重華點點頭,起身客氣地和陳老握了握手:“謝謝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我們會仔細考慮您提供的這些線索。另外還有件事,如果您能在業內能打聽到人骨法器相關的消息,比方說什麼人喜歡收藏這些東西,是不是有人專門買賣這些藏品……”
“明白,我明白。”陳老兩只滿是皺紋的手緊握著步重華,認認真真地望著他:“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都請不吝開口,我一定盡力!保持聯系!”
吳雩對學識淵博的人態度明顯不同,主動要送陳老出公安局,但老人家連連推辭,步重華便從走廊上叫了個實習生送他下樓。老學究熬了幾天在到處查文獻資料,走起來步伐蹣跚,出刑偵支隊大樓的時候腳下一滑,險些摔下臺階,所幸他帶來的兩名青年學生始終在門口等著,見狀立刻撲上去攙住,忙不迭扶上了車。
步重華收回視線,只聽身后吳雩問:“你怎麼看?”
“你怎麼看?”步重華回頭反問。
吳雩一手插在褲袋里,一手專注地把玩著打火機:“我還挺信的。”
“……”
“你那什麼表情,我又不是你這種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吳雩失笑道:“你要是像我一樣往那又窮又亂的邊境待上十多年,天天跟巫婆、活佛、跳大神的、養小鬼的混一起,脖子上不掛個佛牌都不好意思出門,你也信這些東西。”
“……為什麼?”
“毒販信啊。”吳雩感覺挺有意思似的瞥著他:“越是販毒越信這個,金三角最亂的地方走一圈,十個毒梟九個信佛,你這種心無雜念的人當然相反了。”
步重華對他隱晦的揶揄無動于衷,淡淡道:“我沒有這個意思。相反如果兇手真是個狂熱的邪教信仰者,對骷髏頭盔所代表的宗教意義又十分了解,受到強烈心理暗示以至于殺人‘祭祀’是有可能的。”
“哦?”
“但心理暗示涵蓋在人類行為學以內,仍然屬于現代科學的范疇。”步重華在吳雩有一下沒一下打火的咔擦聲中說:“我相信因果報應是事在人為的一種,風水學說是地理、心理、巧合、群體效應等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但我不信鬼神,一切假借鬼神之名導演的鬧劇,帷幕后都必然印滿了人類自己的指紋。”
吳雩手指一停,火苗唰然收起,笑道:“你們學習好的人,說話果然有水平。”
“好說,經歷過公務員考試的人說話都這腔調。”步重華不以為然,率先走出會客室,吳雩一邊跟在他身后一邊從煙盒里摸出根煙,突然只聽他想起什麼似的頓住腳步:“對了,那個劉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