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些特別封建的地方,除了家里兒子多,還有什麼能震懾四里八鄉?
——蹲過大牢!
“年大興,原名年貴,十四年前因協助販賣鴉片不滿200克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并處五千元罰金。”步重華逐字念出內網上的記錄,目光落在下一行上:“服刑地云滇,錦康區看守所,保山監獄。”
23659。
夜風清涼,笑語喧雜,沒人注意到吳雩一動不動地站在人行道上,瞳孔微微擴張。
這串數字仿佛一把鑰匙,將記憶角落里某扇不起眼的門轟然打開,封鎖多年的畫面迎面呼嘯而來。他仿佛再次看見鐵窗外支離破碎的天空,遠處一聲聲腳步回蕩,隨即牢房鐵門嘩啦關上,看守在空曠陰森的走廊盡頭提高聲音:
“二三六五九!有人探視——”
“沒想到吧?這麼多年過去了,躲不掉的還是躲不掉?”年大興咧著嘴,喜悅的調子幾乎控制不住從那口發黃的冰毒牙里噴出來:“穿上官皮又怎麼樣,條子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不?”
“吳雩?”林炡似乎聽見了什麼,感覺到通話那頭的呼吸緊促起來,立刻問:“你怎麼了?”
“……”
“喂?吳雩!”
“死者財物沒有遺失,無猥褻性侵跡象,現場目擊者毫發無損。排除情殺、劫財、利益糾葛,仇殺或滅口應該是目前最可能的殺人誘因。年小萍跟范玲都沒有社會恩怨,如果這個案子的方向沒錯,關鍵點有可能落在年大興的前科上。”
支隊長辦公室里所有人紛紛起身,步重華沉聲道:“年大興沒有跟我們說實話——蔡麟去聯系小崗村派出所,讓他們立刻帶年大興過來幫助調查,現在就去!”
蔡麟一躍起身:“是!”緊接著飛也似地跑了。
步重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中指關節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呼啦打開窗戶。晚風裹著熱熱鬧鬧的都市氣息一拂而入,瞬間吹散了外面大辦公室的濃厚的香煙、泡面、地溝油炸串味道,令人精神不由一振。
分局門口的樹蔭下亮著一星紅光,步重華定睛一看,只見那果不其然是吳雩,正背對著他一邊抽煙一邊打電話,也不知道在跟誰聊什麼。
——跟誰?朋友?
那天醫院門前開走的黑色奧迪以及那晚最終沒有得到回復的短信,兩者突然同時從記憶中浮現,讓步重華心里驀地升起了一絲古怪的感覺。
……真是想案情想魔怔了,人家的私生活關你什麼事。步重華心里對自己一哂,正要關窗,只見吳雩終于舉著手機轉過身,似乎要回刑偵支隊大樓,卻突然又站住了,以一種要轉不轉的僵硬姿態立在樹蔭下,緊盯著不遠處的什麼東西。
步重華心說他在看什麼,便順著視線往前望去,透過人行道邊的樹冠,隱約望見那里站著個人,但看不清是誰。
“老板!”蔡麟舉著手機推門而入:“小崗村派出所巡警去敲了年家門,他老婆說他那天從公安局走后就沒回家,電話也打不通,已經失聯了!”
失聯?!
所有人面色一變,步重華當機立斷:“查他名下的出行記錄,車票、機票、長途汽車站高速公路收費站,48個小時內的手機通話記錄和他家附近公用電話亭監控錄像,王九齡!”
正巧王主任捧著泡面從樓上溜下來,準備從刑偵支隊的柜子里偷鹵蛋吃,聞言一個趔趄,驚慌失措道:“我我我只拿一個……”
“年大興手機三角定位,現在就去!”
“哎呀你兇、兇什麼兇嘛!”王主任趕緊往懷里揣了袋鹵蛋,想想又飛快地替法醫室多拿了一袋,嘴里還嗦著面條,一個箭步沖上樓。
刑偵支隊大辦公室陡然陷入了忙碌,人人都在快步來去,空氣里漂浮著緊張的味道。步重華回頭把窗戶一關,抓起辦公室鑰匙,正準備上樓去技術隊,突然眼角余光瞟見什麼,猝然回過頭——
“吳雩?”電話那頭林炡低吼起來:“回答我!你怎麼了?”
吳雩沒答話也沒動,只見不遠處年大興森然一笑,那是拿住了某個致命把柄后滿意又貪婪的笑容,一字字道:“你完了。”
年大興轉身就跑,同一時刻,吳雩將煙頭彈進數步以外的垃圾桶,紅光在黑夜中劃出一道弧線,映在高處的步重華眼底——
“沒事,”他沙啞道,“回頭聯系你。”
林炡:“喂?什麼?”
通話猝然切斷,吳雩拔腿就向年大興逃跑的方向沖了出去!
步重華喝道:“姓年的在那!來人!”
“隊長?”廖剛覓聲抬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見步重華旋風般轉到辦公桌前,抓起手機,調出吳雩的號碼按下通話鍵,但無人接聽,再打直接被掛斷了!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忙……”
步重華疾步沖出辦公室,腳步不停地吩咐廖剛:“年大興剛才在分局門口,吳雩正在追他,叫老王同時查姓年的和吳雩兩個手機定位,蔡麟!”
蔡麟正唏哩呼嚕吃泡面,聞言把筷子連湯帶水一甩跟著沖出來,踉踉蹌蹌大喊:“老板什麼情況?!等等我一起走!”
“通知交管局,出人沿途攔截,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