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張朝拉了個群,帶頭說元旦快樂。
盛望握著手機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說了一句元旦快樂。很快,后面又冒出來幾個人,回應著他的話,但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江添。
倒是第一個回應的人很奇怪,其他每個人都頂著備注名,唯獨他沒有。
盛望皺著眉盯著那個微信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點開群成員核對了一遍,那天席上所有人都在,少了江添,多了這個。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人的頭像其實也有貓,只不過一只封存在相框里,擱在書桌上,另一只趴在照片旁,因為縮成小圖的緣故,沒那麼顯眼。
盛望心跳忽然變得很快,每一下都砸得極重。他順著頭像點進去,發現自己早已添加過對方。他又點進了聊天框,發現里面并非一片空白,而是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相似的話。
這個人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給他發消息了,從年頭到年尾,每個節日都有,一次都沒有遺漏過。
最近的一條在二十多天前,12月4日的零點,分秒不差。
他說:生日快樂。
盛望盯著屏幕,不敢抬頭也不敢眨眼睛,就像當初在陽臺上收到那本筆記。
他對張朝說,他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和好,連話都沒有場合說。
可是他現在才發現,他想和好的那個人其實很早就開了口,一個人說了好久。
*
江添接到電話的時候剛洗過澡,換了寬松的白色套頭衫和灰色棉質長褲,這里的暖氣很足,頭發倒是干得很快。
他看到來電人的時候愣了一下,立刻點了接通。
沒等他開口,盛望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你在學校嗎?”
“在。”江添有一瞬間的空白,下意識回了一句。
下一秒,他便聽到了對方那邊傳來的風聲,他覺察到了什麼,問道:“你在哪?”
“我在往你那邊走,但我不知道你住哪間。”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添已經換鞋下了樓。
他很久沒有這樣跑過了,這座學校大得過分,有些地方燈火通明,有些地方卻悄寂無聲。
這條路上就沒什麼人,偶爾有情侶經過帶著切切的私語聲。他零星數人的側目中輕擦而過,在拐角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他弓著肩喘了幾口氣,然后抬頭看向盛望。那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高二的某一天。也是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也是這樣穿過校園。他在喜歡的那個少年前面剎住腳步,說:“我現在在了。”
這次江添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個長大的少年就開了口。他眼睛里有一層薄薄的水汽,依然被遠處的路燈映得星亮。
他帶著濃重的鼻音,啞聲說:“哥,我喝酒了。你還需要招領失物麼?”
江添抿唇緩著呼吸,胸口起伏。他抬手抹了一下盛望的眼尾,然后捏著對方的下巴吻過去。
第99章 融化
盛望其實不會哭。
每一次鼻尖發酸, 他都會睜大眼睛或者仰起頭, 片刻之后多余的水汽就會洇下去, 他再飛快地眨上幾下,那股勁便緩過去了。只有眼尾會泛起一抹紅。
江添見過他這樣,也只見過他這樣。很久以前聽盛明陽提過一句, 說他兒子只要不哭都不是大事。看盛望的習慣,恐怕過了幼年期就再沒有過“大事”,哪怕情緒到了極致也只會眼尾發紅而已。
但是這一次, 江添吻到盛望的眼睛, 卻嘗到了滿唇咸澀。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弄丟過很多東西,“失去”體會過很多, “失而復得”還是第一次。
原來這滋味是咸的、濕漉漉的、洶涌又酸澀。
盛望腦中是空的,心口是滿的。他被江添牽著, 稀里糊涂地跟著對方回到住處,上樓進屋。
他被抵在門上, 幾乎喘不過來氣。
江添看著冷淡,但他的吻卻總是溫柔的,當初即便帶著少年期的青澀躁動, 也只是親昵難耐而已。但今天不同, 他就像在確認某種存在一樣,吻得很深很重。
盛望一度覺得太久不做的事會不知從何下手,太久沒見的人會變得無話可說。
直到他微微讓開毫厘,偏頭喘了一口氣,又如當年一樣抓著江添的后頸追吻過去, 他才意識到,人的記憶遠比他想象的牢固,心里的是,身體上的也是。
就算他喝了酒、反應遲鈍、不知所措,也會有肌肉記憶帶著他像十七八歲時候一樣,追逐回應著他喜歡的那個人,就像深入骨髓的本能。
我的骨骼說,我還是愛你。
“望仔。”江添微微分離開,眸光從半睜的眼里落下來,迷亂中透著微亮。他嗓音很低,響在安靜的夜里,聽得人心里酸軟一片,“我們和好好不好?”
年紀小的時候,他想做什麼想說什麼總要等一等,自認為那是理智成熟。等出了烏托邦、等盛望想明白、等酒醒了、等長大了……
后來他終于明白,世界總是在變,沒人知道下一瞬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就像剛滿18歲那年樓梯拐角的那句“晚點再說”,誰能想到他們一晚就晚了這麼多年。
他現在一秒都不想多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