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路上到處是往來的學生,有些“千里迢迢”跑到喜樂來買其他便利店沒有的幾樣小零食,有些捧著籃球,路過操場的時候還要投兩下過個癮。
江添偶爾會抬頭看向操場那邊,半瞇起眼來,片刻之后又會收回目光。他在走神,不知想著什麼事情。
盛望看了他幾眼,開口道:“哥?”
身邊有幾個學生呼嘯而過,江添似乎沒聽清。
盛望想了想,又叫道:“江添!”
“嗯?”對方終于回神,轉眸看向他。
“遺傳都是扯淡。”盛望說,“只有渾身上下挑不出什麼可說的東西,才會去扯遺傳,就是給你添堵的。別搭理他。”
“再說了,江阿姨渾身上下那麼多優點,夠遺傳了,哪輪得到他?你做什麼都是你自己說了算,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你跟他不一樣……”
盛望想起那句遺傳背后的意味,安靜了幾秒,說:“放心,不會一樣的。”
江添卻沒應聲。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宿舍樓,很多人向樓下跑,打水的、買東西的、串門的。他們逆流而上,六樓走廊燈亮了一片,最邊上的宿舍從敞著門,史雨和邱文斌大概也剛回來。
快走到宿舍門邊的時候,沉默了一路的江添忽然開口說:“曦哥以前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盛望問道。
“讓我別矯枉過正太過極端,那樣容易弄巧成拙。”江添說。
趙曦說:你越是強迫自己往反方向走,就越會在意背后的那條路。越是想要清除什麼,它的存在感就會越強。
林北庭說:將來碰到的人各式各樣,太多了,哪可能走得近一點就有別的想法。
盛望說:放心,你們不會一樣的。
這些他其實都明白,但是……
江添從盛望身上收回目光,卸下書包往宿舍里走,熄燈號還沒響,屋里燈火通明,給晚歸的男生周身裹了一圈毛茸茸的光。
穿過那扇門的時候,他低聲說:“其實早就弄巧成拙了。”
第66章 “假期”
前半句話說給盛望。
因為他看到了盛望出言安慰前那不足兩秒的沉默, 看到盛望微垂的目光里有一點點躲藏和難過, 他好像總能看見這些。每一次停頓, 每一次欲言又止,明明不那麼開心還要跟人大笑大鬧,他都看得見。
所以他想讓盛望知道, 他早就不鉆牛角尖了,他只厭惡季寰宇,與其他人無關。
至于后半句……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里, 他都覺得自己足夠客觀理性。他和趙曦林北庭的關系始終很好, 跟高天揚他們相處也從無問題,他覺得自己在界限之外找到了最好的平衡點。直到盛望出現, 那個支點忽然就立不住了。
他其實早就意識到了,早就清楚對他而言盛望跟其他人不一樣, 他只是一直在跟自己較勁而已。
他有時會自省、會想起很多人和事,但他總會避開那個點, 刻意忽略某些曖昧或別樣的情緒,好像不去想,那些東西就不存在了。
直到今天在梧桐外見到季寰宇, 聽到季寰宇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他忽然就想通了。對方想把他拖進黑暗里,他就偏要出來。對方想要惡心他,他就偏不讓人如意。
季寰宇想讓他裹足不前,他卻跟自己達成了和解。他不想再較勁了。
他只是喜歡盛望而已,早就喜歡了。
因為趙曦和林北庭的關系, 他比一般人更了解這條路,他見過當中的分分合合。理智告訴他,不要把另一個人拉進來,那個人很金貴,他希望對方多笑一笑。
但有時候、極偶爾的時候,他會耐不住沖動。
他想說給盛望聽,又希望盛望聽不見他。
宿舍很嘈雜,剛好隔壁寢室一大波人山呼海嘯地沖上來,老毛和童子拽著盛望打招呼,說明天開始集訓,讓他倆加油,給附中長點臉面。
他知道,盛望聽不見。
他可以一個人站在路上,希望盛望止步在路邊,歇一歇腳就離開,最好不要跟他打招呼。他沒有想象中那麼穩重,他怕自己摁不住。
*
集訓在另一個市,跟附中隔著江。
據菁姐講,他們特地挑了一座極其偏僻的學校,距離市中心十萬八千里,倒車轉車很麻煩。附中為了減少他們旅途輾轉奔波,特地安排了專車。楊菁作為附中帶隊老師,負責把他們送過去。
上車點依然是等校車的地方。
“我好不容易撈到一天不用出卷子改卷子,還得這麼早起來吹冷風,天都沒亮呢!”楊菁在線衣漆皮裙外面裹了一條足夠遮到腳脖子的薄呢大衣,在風中跺著腳罵徐大嘴,中老年人自己起得早,安排車都不考慮年輕人要睡覺。
她罵完徐大嘴又開始罵盛望,因為盛望穿得比她還少。
盛大少爺也很后悔,他今早本來拿的是一件厚實的外套。出了附中不用成天穿校服,他那些簡單又帥氣的衣服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但是臨出門前,他腦子一抽,鬼使神差地換了一件薄的。
楊菁翻著手機,說今天大幅度降溫。盛望一邊凍得耳朵泛紅,一邊敞著拉鏈在他哥面前晃,江添皺著眉瞥了他好幾次,問他“知道今天幾度嗎”,他就是塞著耳機假裝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