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心里一動,把左手直直遞出去說:“喏,給你根人體盲杖,你敢牽麼?”
他看見江添愣了一下,又把手收回來佯裝冷笑道:“居然還要思考,走了。”
說完他又低頭玩著手機溜溜達達往前走去。
自從那天想通了,他就一直是這種狀態。
“長白山神樹”寓意高冷的木頭。他身體里仿佛住著個手欠的小人,仗著江添什麼都不知道,一會兒撓他一下、一會兒撓他一下,像表情包里那只撩架的貓,站在邊緣肆無忌憚、無法無天。
反正都是虛招,江添跟他根本不在一條線上,他永遠不可能撓到真身。
然而這種想法只持續了一周多,就被轟然擊破。
那天是周四,距離出發去集訓還有一天,楊菁已經催他們收拾行李了,他們破例拿到兩張晚自習假條,但白天的課還是要正常上。
周四下午最后一節是A班的競賽輔導,上物理,何進最近在給他們講大學物理的一部分內容。但這天何進身體不舒服去了趟醫院,競賽課拉了趙曦來代班。
盛望答應過幾個老師,競賽課一定會上樓去聽。盡管巷子里那一幕已經過去很久了,他在教室看到趙曦時還是有一瞬的尷尬。
他以為自己把那份不自然藏得很好,結果下課之后,趙曦去辦公室放下教案又回到了A班,在盛望面前的桌沿坐下了。
“曦哥。”盛望打了聲招呼。
“等江添啊?”趙曦朝窗外看了一眼,A班的人吃飯的吃飯、洗澡的洗澡、已經走完了,就剩盛望和他兩個人,“他又被管理處老趙拽跑了?”
盛望點了點頭說:“反正我倆今天不上晚自習,等他回來去梧桐外吃飯。”
“哦。”
“曦哥你不回去麼?”盛望問。
趙曦笑了一下,說:“不急,我來跟你聊聊。”
盛望遲疑地問:“聊什麼?”
“聊聊你小子為什麼最近總躲著我跟林子?”趙曦說。
盛望瞬間尷尬得無以復加。
“誒,你尷尬什麼?”趙曦談話的架勢很痞,跟上課很不一樣,像個混子學長:“我都不尷尬。”
盛望一愣,問道:“你知道啊?”
“差不多吧。”趙曦換了個更放松的姿勢,“當時聽到了一點聲音,那巷子平時沒人走,幾個老房子早搬空了,就啞巴和老頭還住那里。上年紀的人睡覺早,不可能那個點還出來轉,會去那邊的也就你跟江添了。”
“本來這事兒過去就過去了。但我跟林子聊了一下,怕給青春期的小朋友造成什麼陰影——”他開著玩笑,自己也失笑一聲說:“所以趁著今天有空,來跟你聊聊。你……嚇到了吧?”
盛望發現自己糾結了這麼多天,反而忘了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不是驚嚇了,他猶豫片刻,答道:“其實還好。”
“真的假的,接受度這麼高?”趙曦挑起眉。
“就是沒想到,有點意外,后來再想想……”盛望神色復雜了一瞬,又慢慢放松下來:“就覺得也沒什麼了。”
趙曦盯著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的眼睛顏色比常人略淺一點,接近于水棕色。也或許是窗玻璃在他眼里映出了一大片亮色,以至于他這樣看過來的時候,盛望有種心思全全盤暴露的錯覺。
他垂下眼,手里的書頂在指尖轉了幾個來回。他想岔開話題,于是沒話找話地問趙曦說:“不是怕給人造成陰影麼,那怎麼只跟我聊不找江添?你跟林哥就這麼確信只有我一個人看見啊?”
“不確信。
”趙曦說,“但是不一樣啊。”
“什麼不一樣?”
趙曦說:“你不知道我跟林子的事,但是江添知道啊。”
第63章 宣言
“江添知道?!”盛望愣住。
趙曦點了點頭:“嗯。”
盛望書轉掉了。他木然半天才彎腰把書撈起來, 再次難以相信地問:“江添知道?”
趙曦:“……”
他沒忍住笑了出來:“我找你聊聊都沒見你掉書, 現在掉什麼書?”
盛望沒回答, 而是真的愣了很久很久。
他腦中飛速閃過之前的種種場景,兩個人的、四個人的、一群人的。最終定格在同一句話上——不止一個人說他和江添跟趙曦、林北庭很像。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盛望聽過不知多少次, 而每一次,江添幾乎都在身邊。
所以他怎麼可能知道呢?
不可能啊。
盛望茫然地想著。
不可能的……
否則他怎麼會聽了那麼多次,卻一次都沒有反駁過?
“怎麼不可能?”趙曦忽然出聲, 盛望看向他, 這才意識到自己把不可能說了出來。
“江添知道不是很正常麼?我跟他都認識多少年了。”趙曦感慨道:“我上高中那會兒他還小呢。不說沒感覺,現在提起來, 我居然還見過他那麼小的時候?挺神奇的。”
他說起什麼事來都是帶著笑的,不管是他和林北庭還是他和江添, 好像都是閑聊。可是他說得越多,盛望心里就越亂。
是啊, 江添從小住在梧桐外,趙曦也是這里的人,他們認識這麼多年關系還這麼好, 知道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 如果他知道趙曦和林北庭的關系,那他每次聽見那些說他們相像的話,心里都在想些什麼?
他又為什麼總是那麼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