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添瀝掉碗里的水,打死不認:“我什麼時候套過你的話。”
丁老頭嗤了一聲, 表示懶得跟小輩一般見識。
他咂摸片刻,又補充道:“挑嘴的人舌頭靈,識貨,夸起來就比你好聽。”
江添心說年紀大了果然好騙。
總之,丁老頭和盛望隔著六十多歲的天塹鴻溝一拍即合,自那之后老頭開始了他的發明之旅,三天兩頭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菜,盛望還特別捧場,把老頭哄得不知東西南北。最后倒霉的還是江添。
鑒于他什麼都下得了嘴,新菜色都是先推到他面前,確認能吃,那一老一小才動筷子。
那之后江添就養成了一個新習慣——吃飯一定會要求“別太奇怪”,因為某些人作起妖來簡直防不勝防。
盛望一聽這要求就笑了起來,悶頭滑著手機屏幕,也不知在憋什麼壞水,倒是沖淡了上一刻微妙的尷尬。
不過他最終也沒能把壞水倒出來,因為隔壁的群眾又來串門了。
老毛高舉著手機說:“霸霸們!晚上嗨一波唄?假期外賣員能進校門,我點了小龍蝦和花甲,一會兒就送過來!”
童子更好,直接拖了個小型的行李箱。
江添皺著眉問:“你搬家?”
“不是不是。”童子連忙擺手說,“宿舍不是總突襲查寢麼?阿姨會看桌面和柜子,但不會翻箱子,所以——”
他掀開行李箱,驕傲地比劃道:“當當當當!”
盛望一看,靠!一箱子聽裝啤酒。
童子還在那邀功:“你就說牛逼不牛逼吧!”
盛望沖他緩緩伸出拇指,說:“你怎麼不干脆開個店呢。”
“我開了呀!”童子說,“哦對,剛開一禮拜,小本生意,宣傳沒跟上,主要是沒來你們宿舍拉生意。
我不太喜歡你們寢的史雨,那個邱文斌一看又是個老實人,回頭給我告訴舍管怎麼辦。”
老毛指著他說:“咱們六樓上下不是不方便麼,這王八蛋包圓了樓下便利店的方便面、火腿腸、辣條薯片,還全天候提供開水。六樓好幾個宿舍的半夜餓了都摸來買面吃。”
童子說:“我床板下面還藏了撲克和麻將,可以租。”
盛望都聽醉了,當場點了燒烤外賣來堵這位商業奇才的嘴。
“兩盒龍蝦四個人,是不太夠。”老毛說,“不過盛哥你也別點太多。”
盛望說:“看著點了幾串,應該不多。”
老毛想說行,但給他看到江添的表情似乎并不太行。于是他和童子將信將疑地等外賣。
沒多會兒,電話打到了盛望手機上,龍蝦恰好也到了。童子和老毛積極地要下樓拿,江添補充道:“我跟你們一起下去。”
童子:“不用,我倆就行了。”
江添:“你過會再說行。”
童子很納悶:“不就多幾串燒烤麼?”
兩分鐘后,他在四個打著“當年燒烤”字樣的大袋子面前傻站片刻,心說我可去你瑪德幾串吧。
老毛總算知道為什麼江添堅持要跟下來了,沒他在還真不好拿。
“盛哥吃飯這麼大排場麼?”他顫顫巍巍地問。
江添想說他請客總是很熱情,但這種夸人的話太容易被供出去了。于是他咽下話頭,改道:“平時不這樣。”
言下之意特地給你倆買的,請你們有點數。
老毛和童子忙不迭點頭。
江添又說:“別浪費。”
“……”
老毛和童子想給他跪。
他們拎著四大袋燒烤、兩盒龍蝦以及一盒爆辣花甲,正要上樓,江添卻說:“你們先走。
”
“不會還有東西吧???”童子有點崩潰。
“跟你們沒關系。”江添說。
童子松了一口氣。
不消片刻,江添也拿到了一份外賣。童子和老毛覷了一眼包裝,好像是椰子雞之類的淡口菜。他倆以為江添自己想吃,結果上了樓把攤子鋪開才知道,那是給盛望點的“傷員餐”。
傷員當場撒潑,差點勒著江添的脖子同歸于盡。
“小龍蝦燒烤都在面前擺著,非讓我吃這些淡出鳥的東西,你特麼故意的吧?”盛望怒道。
江添被他死死箍著,不得不把頭低下來配合。不知是被手臂磨的還是因為他壓著嗓子沉聲在笑,喉結連帶著四周皮膚都漫起一層薄薄的紅。
他收了笑,就著被挾持的姿勢從床頭勾了兩只藥盒過來,食指一挑帶著盒子翻轉到背面,指著使用說明說:“自己看。”
盛望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寫了什麼——辛辣刺激的都不給吃唄。
江添說:“松手。”
盛望冷笑一聲把爪子松了,不甘不愿地吃起淡食來,一邊吃一邊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圍觀群眾。童子和老毛心說我們做了什麼孽要來受這份罪?
兩人一邊后悔串門一邊悶頭狂吃,解決了絕大部分食物,最終陣亡在最后一根烤串面前。他們仰靠在椅子上,摸著肚皮發飯后呆,看著江添拿走了最后那根軟骨串串。
他剛吃了頂上那塊,手機突然嗡嗡震了兩下。就在他低著頭單手打字回復消息的時候,盛望眼疾嘴快,連簽子帶肉一起叼走了。
江添把手機扔回床上,木著臉看過去。
盛望挑釁一笑,嘎吱嘎吱地把軟骨吃完了。
童子反應緩慢地發了會兒呆,捧著肚子站起身說:“老毛我們走吧,我要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