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好像是徐大嘴帶的史政班,消息比別人快一點。
盛望聽見他們提到了年級家長會。
他心說不是吧……
家長會是他上學最頭疼的事,沒有之一,因為他總要跟老師解釋為什麼他的家長來不了。
他一度懷疑這玩意兒有玄學,每次都精準地挑在盛明陽不在的時候。
早上兩節是物理課,盛大少爺卷子都沒心思刷了,專心作法,指望何進上完課能辟個謠。
結果第二節 課一下,何進說:“通知個事,周日下午兩節課后召開年級家長會,就在修德樓大禮堂,高二畢竟是最關鍵的一年嘛。”
高天揚咕噥道:“你們高一也這麼說。”
“對,年年都關鍵。”何進沒好氣地說,“不管怎麼樣,學校還是要跟家長溝通交流一下,大家回去跟爸媽說一聲。3點到4點是年級大會,要簽到的。4點之后再回到各班,我跟其他幾個老師會針對你們每個人的情況跟家長聊一聊,包括你們的長處短處,未來發展等等。”
何進說完,拋出了盛望最怕聽到的話:“要求是必須參加,實在有特殊情況的,課后來找我。”
盛望咚地一聲,磕在了桌面上。
他抿著唇,兩手藏在桌肚里給盛明陽發微信。
打烊:下飛機沒
養生百科:下了。
養生百科:說好了讓小陳送你們,怎麼一聲不吭就跑了。生爸爸氣了?
打烊:沒
打烊:你哪天回?
養生百科:難說,可能要到下周四周五的樣子。
養生百科:怎麼了?
打烊:問問
養生百科:真沒事?
打烊:沒
打烊:我跑操去了
盛望說完把手機摁了,悶頭發愁。
盛明陽正忙,顧不上關注家里這邊的天氣,不然他會發現這里8點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而他兒子深知這一點,所以連扯謊都懶得想個靠譜理由。
盛望趴了一會兒,從書包里掏出手機和耳機,走出教室去了走廊另一頭。
衛生間右側有個拐角,視角卡得很刁鉆,A班學生偷偷摸摸打電話都愛來這里,只要別大搖大擺把手機抓在手里,就很難被揪住。
盛望塞上耳機,在最近通話里翻司機小陳的名字。
走廊突然響起咳嗽聲,乍一聽很像徐大嘴,他驚了一跳。囫圇摁了一下屏幕,便把手機放回兜里,等對方接通。
嘟嘟的等待音比平時久,甚至有些漫長。
過了好一會兒,對面一陣細索輕響,終于接了電話。
沒等對方開口,盛望開門見山地說:“小陳叔叔,又要開家長會了,江湖救急,你再幫我裝一回?”
對方不知為何沒開口,陷入了一陣沉默。
過了片刻,江添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低聲說:“你好像摁錯號碼了。”
他嗓音壓得很輕,像松風拂弦。可能是耳機里太·安靜的緣故,竟然有幾分溫和的意味。
盛望忽然覺得很難堪。
就像在外繃得四平八穩的人,進門聽到父母一句“怎麼啦”就開始鼻酸一樣。
明明就是一句很簡單的話而已。
有那麼幾秒盛望沒開口,江添也沒掛斷。
A班在走廊西,他這個角落在走廊東,相隔不過幾十米,同學之間喊一聲,耳機里外能聽到兩遍。
又過了片刻,盛望說:“我掛了重打。”
江添說:“好。”
他伸進口袋摁了兩下側鍵,悶頭翻著最近聯系人看了幾個來回,最終還是沒有打出第二個電話。
高天揚過來上廁所,跟他勾肩搭背打了聲招呼。
盛望擼下耳機,說:“上你的廁所,我去趟辦公室。”
“干嘛?”
“跟老何交代一下特殊情況。”
他穿過走廊追打的同學,走到辦公室里喊了一聲報告。
何進沖他招了招手說:“進來,什麼事啊?”
“老師,家長會我爸來不了。”盛望說。
“學校特地安排在星期天就是為了避開工作日。”何進沒有責備,只是在爭取,“能讓你爸協調一下時間麼?這次家長會還挺重要的,大禮堂那個如果實在參加不了,只來4點之后的也行,抽半個小時就夠了。”
“確實來不了。”盛望說。
“二十分鐘呢?”何進說,“他來的話,我可以先跟他聊。”
這個年紀的男生抽條拔節,個頭竄得比一幫老師都高。何進坐在椅子里,跟他說話得仰著頭。
她看見盛望垂著眼,伸手摸了一下鼻梁,像是一種無聲的對峙。
何進的兒子還小得很,跟盛望毫無相似之處。但她看著面前的男生,忽然有點心疼。
她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吧,下周周末辛苦他來一下,我在這等他。”
盛望笑了一下,說:“他出差比較多,挺難逮的,逮住了我把他給您送來行麼?”
何進明白了,這是下周末也不一定能來的意思。
她有點不忍心問下去了。
看得出來,盛望一秒都不想在這多呆。但職責所在,她沒法完全不管。
她斟酌片刻,正要再開口,辦公室門外又響起一聲“報告”。
這聲音剛在耳機里聽過,盛望敏感得很。他轉頭看過去,就見江添敞著校服,個頭高高地站在門前。
“進來。”何進問他:“你又是什麼事啊?”
盛望看著江添走進來,在他身邊站定,用他一貫冷冷淡淡的嗓音說:“家長會沒人來,參加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