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恣意的少年總是很吸引人,他跑過來的時候路過的女生紛紛側目,這會兒覺得自己過分高調,又開始撐著膝蓋裝死。
高天揚不滿地斜睨著他。
“看我干嘛?”盛望說,“我真跑不動,今天就是為了考試,早飯多吃了幾口。平時手無縛雞之力,還虛。”
“狡辯。”高天揚開始胡言亂語,“你就是想跟添哥一起吃飯,不想跟我吃。”
盛望:“……”
聽聽這放的什麼屁。
大少爺“呵”了一聲,回都沒回。
旁邊人群忽然出現一陣騷動,盛望聽見有人罵罵咧咧說了句“死要飯的擋什麼路!哎操·我這新鞋——”
他皺眉看過去,就見一個眼熟的古銅色身影佝僂著從噴泉臺階上滾下去,肩上一個藍布包摔在地上,小西瓜滾了一地還裂了倆,紅色的瓤子開口向天,流著甜膩的汁。
高天揚叫道:“啞巴!”
盛望猛地想起來,這是他在喜樂便利店見過的那個啞巴。
“怎麼回事兒啊?”
“那人誰啊?”
“好像是西門撿破爛的。”
女生一陣驚呼,被嚇得連讓幾步,周遭一片竊竊私語。
幾個學生愣了片刻,正要上去扶一把,就被人從后面匆匆撞開了。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見兩個人影大步跨過六個臺階,直奔到摔到的人面前。
“那不是A班那個盛望麼?”
“還有他們班體委,哎呦我去他肩膀鐵做的?”
被撞開的學生咕噥著。
盛望跟高天揚把啞巴扶起來,因為背上長駝峰的關系,他整個人被壓得又矮又小。說是扶,他們幾乎是用拎的。
啞巴還有點搞不清狀況,兩手合十一邊拜一邊咿咿呀呀地哼,像在道歉。
盛望抓著他的胳膊上下掃了一番,膝蓋上蹭掉兩塊皮,露出滲著血的紅肉。
人到了一定年紀,神態總有三分相似。啞巴五十多歲的人卻有著七八十歲的神態,他閉著眼睛喘氣的模樣讓盛望想起過世的外公,他當初病重躺在醫院里,也是這樣閉著眼咿咿哎哎地哼著。
他疼得難受,別人卻代替不了。
高天揚直起身問:“誰推的?”
大部分人猶豫著沒吭聲,目光卻看向同一處。一個語氣潑辣的女生在一片沉默中開口:“還有誰,翟濤唄!”
盛望蹙眉抬起頭,順著人群的目光朝某處看去,就見一個男生搭著另一個同學的肩,正抬著右腳擦鞋,嘴里還咕咕噥噥地說著什麼。
冤家路窄,正是在5班考場上對盛望冷嘲熱諷的那位。
“又他媽是你。”高天揚罵道,“哪只狗沒長眼,把你拉這熏人?”
翟濤把手里的紙巾重重一扔:“操!你再罵一遍?”
“自己垃圾也就算了,還制造垃圾。”高天揚嘲諷完,說,“我還就罵了,怎麼辦吧?”
翟濤作勢要下臺階,旁邊的同學試圖扯他又被他甩開。
“你跟姓高的打什麼,他四肢發達出了名的能打!”那同學叫道,“咱們就倆人,不合算。”
高天揚把嘲笑就掛在臉上:“誒,來!就怕你不敢打。我他媽第一次聽一個普通班的傻比當面說A班的四肢發達,要笑死誰?”
這下兩個人都聽不下去了,翟濤三兩步沖下臺階,直奔這里。
高天揚捏了拳頭正準備硬杠,忽然感覺眼前一花。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盛望已經卸了書包,抬手就甩了出去。
書包擦過他耳邊,還能聽見“呼”地風聲。
高天揚目瞪口呆,看見那個書包結結實實砸在翟濤臉上,甚至能聽見“啪”的響聲。
書包掉在地上,翟濤嗷地一嗓子捂著臉蹲下了,嘴里嘶哈吸著氣。
“我……”高天揚看看他,又轉頭看看盛望,緩緩憋出一句:“草?”
不怪他太驚訝,要怪就怪盛望看上去根本不像個會動手的人。
翟濤臉上被拉鏈抽了兩條紅印,有點滑稽,但配上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暴怒模樣,還是有幾分嚇人。
然后他挑了盛望最討厭的一句話罵了過來,他說:“我操·你媽!”
盛望臉色當場就冷了下來。
高天揚不太明白個中關竅,但肉眼可見盛望情緒的變化。
驚疑不定間,就聽前面又是一陣輕呼,他抬頭一看。
剛罵完人的的翟濤被人從后踹了一腳,重心不穩當場趴地。
就見江添從后面過來,順手撈起地上的書包,看著一臉狼狽的翟濤說:“道歉。”
“我道你——”
媽字沒出口,江添拎著書包的手抬起來。
翟濤下意識就把頭抱住了。
“道歉。”江添又說。
“我——”翟濤氣得臉紅脖子粗,“我跟誰道歉?!”
“你智障?”江添滿臉不耐煩。
“我……”
翟濤這會兒處于下風,又是周考期間,他平時呼來喝去的哥哥弟弟都在被教育鞭打,沒跟他一起。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心理,他沒繼續找打。
他繃著臉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拍著肩上的灰一邊扭轉著脖子,然后憋出一句:“對不起,行了吧?操。”
說完,他一瘸一拐地走上臺階,猛地抓過同學手里的校服外套,甩臉子走了。
搞事的跑了,沖突就算告一段落。
人群呼啦一下散了,有人議論著往食堂去,有人回考場,還有人可能奔往辦公室或是政教處了。
愛誰誰吧,盛望沒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