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不明就里,也跟著坐正了一些。
車開到學校附近時堵了一會兒,盛望手指在膝蓋上敲著秒數,他從沒覺得去學校的路有這麼長。
江添就坐在他旁邊,余光可見看見他耳朵里塞著白色耳機,正低頭刷著手機。看界面配色,應該是某個英文報。
很神奇,他明明沒有變得多熱絡,但盛望就是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堵車期間,他又翻了兩頁,英文報終于翻到了頭。
車流終于又動了起來,小陳撥著方向盤,車子轉了個彎拐進附中路。太陽從后挪到右邊,透過車窗照進來,將盛望整個人籠罩在里面。
身邊的江添在這時突然開口,問道:“酒醒了?”
盛望“嗯”了一聲,說:“醒了。”
“昨晚的事還記得麼?”江添又問。
“喝斷片兒了。”盛望訕訕地說。
車子里安靜了好一會兒,沒人吭聲。小陳從后視鏡里瞥了他們一眼,盛望將目光挪到窗外。
他瞇著眼舔了舔下嘴唇,忽然覺得陽光太刺眼,曬得惱人。
又過了幾秒,他才聽見江添不冷不熱地丟出來一句:“我就知道。”
話音剛落,小陳叔叔踩了剎車。他們在門外停下,江添拎著書包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盛望和小陳叔叔在車里面面相覷。
小陳說:“怎麼生氣啦?”
盛望干笑了一聲,說:“我惹的。”
他其實有心理準備,這話說出來江添十有八九不會高興。可真看到對方凍回去了,他又忽然有點后悔。
臉和江添,總得丟一個不是?
理智告訴他,保臉。
盛望穿過梧桐樹蔭走進明理樓,還沒進教室,他就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
現在離7點還有5分鐘,正常情況下A班還處于菜市場的狀態,應該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今天卻老實得出奇。
他進門一看,終于知道了原因——
今天頭兩節課是英語,菁姐慣來踩著點進教室,今天卻破例提前了。她并沒有站在講臺上,而是在小組間的夾道里站著。四十來個皮孩沒有亂吃流水席,老老實實呆在座位上,只是一部分坐著,一部分站著。
干嘛呢這是?還沒上課就先站樁了?
盛望溜到座位上,茫然四顧。江添暫時是不會理他的,他拍了拍高天揚的肩,伏在桌上悄聲問:“菁姐來多久了?”
高天揚背抵著他的桌子,小聲說:“在你前腳,來了兩三分鐘吧。”
“來這麼早干嘛?”
“不知道誰給她告的狀,查作業來了。”
高天揚用氣音說:“我要死了,我沒寫英語。”
盛望:“……”
他才要死了,他哪門都沒寫。
他正窒息著,楊菁已經走到了他們這組,從前排開始挨個看。她一邊看一邊說:“有些同學觀念上就有問題,覺得自己在理科班,數理化出挑就行了。語文英語馬馬虎虎,得過且過,只要不拖后腿就沒大事。有這種想法的人啊,腦子恐怕被磨過,特別光滑。”
有幾個人沒憋住,噗了一聲,又礙于場面立刻收住了。
“有臉笑?”楊菁說,“我麻煩你們拎拎清楚,你們不是普通理科班,你們是A班。全年級最好的老師最好的條件都用在你們身上,最后混個中不溜秋的分數是惡心誰呢?我知道,人各有長,有的人他確實不擅長英語,可以理解。我又不是夜叉——別抖,抖什麼?你們平時見到我跟見到鬼一樣,當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啊?”
“我要的就是一個態度。
你讓我看到你的努力,你考成什麼樣我都夸得下去。但你們有嗎?有個屁!有的人啊,我不檢查都知道肯定沒做,是吧高天揚?”
楊菁終于走到了高天揚面前,看了一眼他的卷子,冷笑一聲,敲著桌子說:“主動點,站起來。”
“還有些同學啊,我不檢查都知道肯定做了——”
楊菁說著這話,走到盛望桌邊一看,一片空白。
楊菁低著頭:“……”
盛望仰著臉:“……”
那個瞬間,教室氛圍跟墓地沒什麼區別。
下一秒,楊菁輕聲細語地說:“我臉疼,你感受到了麼?”
盛望不敢動。
楊菁彈了彈他的空白卷子,說:“拎著這東西,拿一支筆,給我去教室外面站著。”
盛望掩著臉,拿著卷子和筆老老實實出去了。
剛出教室,就聽見楊菁在里面說:“哎呦給我氣的,我懶得查了,卷子沒寫的主動點,跟他一樣,拿上筆給我滾去外面寫。別蒙人,自己主動站出去就算了,要是賴在教室讓我查到,你這個禮拜晚自習都歸我。”
話音剛落,教室里響起一陣椅子挪動的聲音,烏泱泱的人頭魚貫而出,都來給盛望作伴了。
他正數著有哪些人呢,教室里忽然一片嘩然,像是在驚訝著什麼。
往外走的人紛紛回頭,盛望也有點好奇,從窗子里看進去。然后他就愣住了——
因為江添居然也站了起來,拎著卷子跟在隊伍最末尾出來了。
剛剛那片嘩然想必就是給他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第一節 早課還沒上呢,全年級都知道A班那兩顆巨帥的草被老師轟出教室了。一排十來個人,他們一顆站在這頭,另一顆站在那頭,毫無交集,關系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