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呢?這話跟別人說沒什麼意思,也有點兒矯情。主要是有點兒矯情,跟他帥氣的形象不相符。盛望這麼想著,又把打好的字都刪了,用語音說:“沒什麼,就是有個孫子要暫住在我隔壁,出于禮貌我還得叫哥。”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螃蟹以為是哪個極品遠親,頓時不擔心了。
八角螃蟹:那你叫了麼?
罐裝:“不可能,我一向沒有禮貌。”
八角螃蟹:哈哈哈那就轟他。
罐裝:“挺想轟的。你不是有條狗麼,回頭借我,我拉去那間房里滿屋尿一遍,看誰住得下去。”
八角螃蟹:我操,別形容,我都聞著味了。
盛望樂了。他過了把嘴癮,卻忽然想起江添一個人站在院外的模樣,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挺傲的,又有點……孤獨。
小少爺“嘖”了一聲,又道:“算了,煩人。只要他別跟我說話、別影響我看書就行,眼不見為凈。我磕題去了。”
八角螃蟹:誒?等等。
八角螃蟹:說到磕題突然想起來,既然讓你叫哥,隔壁那孫子應該比你大吧?
八角螃蟹:起碼高二以上?你要不把最后那題給他看看,做得出來剛好,做不出來還能惡心惡心他。
這腦回路實在有點騷,盛望被他驚得一呆,毫不猶豫回復道:你這惡心我呢。
罐裝:我下了!
最后這句話有點兇巴巴的,八角螃蟹慫了一下,果然安靜了。
盛明陽安排好江添,腳步猶豫片刻又走到盛望門外,低聲叫道:“兒子?”他聲音不大也沒敲門,像是怕吵到誰。
盛望其實就站在門后,父子之間只隔著一層門板,他聽得清清楚楚卻沒有應聲。
“兒子?”盛明陽又叫了一聲。
盛望依然沒應聲。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盛明陽低聲對江鷗說:“一個多小時了,估計已經睡著了。”
“真睡了?”江鷗有點遲疑。
“應該是。”盛明陽估計看了一眼掛鐘,咕噥說:“都快1點了,先下去吧。”
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離房間越來越遠,沿著樓梯向下。
盛望隱約聽見他爸說:“明天我趕早班機,你照應一下。”
直到樓下的動靜徹底消失,盛望才走回桌邊。他掃開書坐在桌面上,腳踩著椅子沿,卷子就鋪在曲起的膝蓋上。就這麼悶頭看了10分鐘,腦子里一團亂絮毫無思路。
他抬起頭,上身微微后仰。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隔壁房間半拉窗戶。專屬于臺燈的光透過窗簾映在玻璃上,看這架勢,江添肯定也在趕作業。
不知道物理寫完了沒……
應該寫完了,晚自習就看他在那兒刷卷子了,這麼久做不完枉為學霸。
萬一他最后一題也不會呢?
可人家滿分。
盛望腦子里可能住了個螃蟹,吱哇吱哇地跟他辯論。
卷子和面子,總得選一個。
盛望手里的筆飛速轉了N圈,終于拍在桌上:我選面子。
五分鐘后,小少爺帶著他崩了的面子站在隔壁門前,抬手三次,終于不情不愿地敲了門。
“誰?”江添的聲音在門里響起,冷冷的。
這人哪怕“寄人籬下”也絲毫沒有小心畏縮的意思,一聲“誰”問得理直氣壯,差點兒把盛望問回房間去。他左腳動了一下又收回來,扶著門框戰略性裝聾。
沒得到應答,江添趿拉著拖鞋走過來。把手咔噠響了一聲,門打開半邊。
他顯然沒想到來人會是盛望,當即愣了一下。可能是記著自己被拖進門的仇吧,他的表情并不友善。看著像是牙疼或是別的哪里疼。
“你這什麼表情?”盛望說。
“有事說事。”江添顯然不想多聊。
盛望張了張口,伸手道:“把筆還我。”
江添面無表情看了他兩秒,轉頭進了房間。
見門前一空,盛望扭頭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慫嗎帥哥,就問你慫嗎?!他在心里瘋狂自嘲一番,又在江添走回門邊的瞬間,恢復成了懶嘰嘰的模樣。
江添把筆遞出來,又問:“還有別的事麼?”
“就這個。”盛望說。
江添點了點頭,二話不說把門關上了。
“……”
盛望盯著筆看了幾秒,沖房門緩緩伸出一根中指,然后滾回房間繼續跟物理卷子對峙。
他這種一路順風順水過來的學生,錯題肯定有過,但這種無從下手的感覺還是頭一回。這種學生都有個毛病,不把卷子有邏輯地填滿根本睡不著覺。
他換了幾種思路,每次都是解到一半直接叉掉。卷子做多了的人都會有這種直覺——正確答案不一定寫得出來,但一看就知道哪些是錯的。
盛望陷在錯誤的漩渦里,抓心撓肺二十分鐘,終于把筆一扔。
剛剛注意力都在小球、水珠、粘性力上,等他站起身時才隱約聽見門外有動靜,不知道江添出來干嘛。
做題做瘋了溜達一下?
盛望猶豫片刻,再次走過去擰把手。
門一開,潮濕的空氣撲了過來。盛望被撲得一愣,這才發現江添正從對面衛生間出來。他換了一身寬大的灰色短袖,黑色短發半干不干被他耙梳向后,一看就是剛洗了澡。
他手里拿著毛巾,搖頭晃了一下耳朵里的水,這才抬眼向盛望看過來,問:“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