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問一句,你們數學多少分?”盛望的語氣已然了無生趣。
“理科生200分,高考總分才480,你感受一下這個占比。”
“……”
他仰了幾秒,頭頂被人用手指抵了一下。
江添的聲音又出現了:“從我桌沿起來,接卷子。”
頭頂被人碰到的感覺很奇怪,盛望脖頸汗毛直豎,詐尸似的坐直。他抽了自己的卷子,把最后一份往肩后丟過去。
有數學這門奇葩打底,后面的考試就都不是事兒了。眨眼間,已經是晚上九點。
“江添,吳老師喊你去辦公室。”剛交卷,一個靠窗的女生接了話傳過來。
盛望轉頭看了一眼,就見那瘟神正打算拎書包走人,聞言皺了一下眉:“現在?”
“對啊。剛剛打鈴的時候過來說的。”女生指著窗戶一角說,“讓你考完就去。”
江添像是要趕時間,表情不是很高興,但還是丟下書包出了門。
學校夜里有班車,送走讀的學生往市區各處,刷校卡就可以,發車時間跟著高一高二高三的放學時間調整。像今天這種考試的日子就是9點20分發車,學生們交完卷子收拾好書包再走到停車處,時間綽綽有余。
“我跟校車走,你呢?”高天揚問。
盛望站在教室后面的飲水機旁接水:“我等人。”
“那行,明兒見。”他操著不知哪里學來的兒化音,拎著書包走了。結果出門沒一會兒,又退回來說:“哥們兒,去趟前面辦公室,老何找你,我剛出門就碰到他了。”
“哪個老何?”盛望喝了一口水,問。
“班主任啊還有哪個老何。”高天揚說:“哦對,你來好像還沒見過他。他昨天有事不在學校,今天又被分配去別的班監考,估計這會兒剛得空。
”
高天揚傳完話便走了。盛望放下杯子,給來接他的小陳叔叔發了一句語音,這才往辦公室走。
高二年級有個大辦公室,主要任課老師都在里面,因為一個老師往往不止帶一個班,但A班例外。徐大嘴帶他認過路,A班的幾位主科老師不帶別的班,所以有一間單獨的五人辦公室。
盛望沿著走廊往前走。
明理樓是附中高二的地盤,一共4層,每層都有好幾個班,除了頂樓。頂樓這層只有A班,A班的教師辦公室,衛生間、以及兩間小黑屋。
小黑屋門口沒掛標牌,這兩天又鎖著門,盛望也沒看出來那是干嘛用的。
他快走到辦公室時發現走廊上有人。那兩間小黑屋沒亮燈,門前一片昏暗,有兩個人站在那里,正靠著走廊欄桿說話。
背對著他的一看就是江添,那另一個想必就是吳老師了。
盛望沒有窺探別人私事的癖好,但畢竟離得不遠,有些話還是落進了耳朵里。
“行,考試的事就這麼說,我明天給徐主任一個答話。”這是吳老師在說話。
“嗯。”江添應得很簡單。
“那你爸——”
吳老師剛開口,江添就打斷了他:“我的事跟他沒關系。”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驟然冷下來,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厭煩感。就連跟他結了梁子的盛望,都從沒聽見過這麼差的語氣。
吳老師沒多說,拍了拍他的肩。
“老師還有別的事麼?”江添問得很直接。
“沒了,就這些。”
“那我先走了。”
他說完這句硬邦邦的話,轉頭就要走,卻跟盛望撞上了視線。那個瞬間,盛望難得生出一絲微妙的心虛。
想也知道,這種對話內容并不適合讓人聽見。
盛望幾乎立刻說道:“何老讓我來辦公室。”
江添漆黑的眼珠盯著盛望,也不知道信沒信。他在那里站了幾秒,又面無表情地抬了腳。經過盛望身邊時,他忽然低下頭,搭著盛望的肩膀語氣冷淡地說:“何老師三十剛出頭,還不至于被叫成何老。”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盛望原地愣了一瞬,轉頭看回去的時候走廊已空無一人。他在心里“嘖”了一聲,抬腳踏進了辦公室,班主任的位置就在第一個,座位上有名牌,寫著“何進”。
正如江添說的,班主任看起來三十歲剛出頭,鵝蛋臉戴著眼鏡,皮膚很白,卷發披肩,稍稍打扮一下就能很漂亮。唯一的缺點是太瘦,顯得有一絲病氣。
對,何進是位女老師,教A班物理。
盛望想起自己剛剛口誤的那句“何老”,食指刮了刮鼻尖,怪就怪高天揚那個二x,居然管這樣的班主任叫“老何”,怎麼想的。
“來啦?”何進的眼睛在鏡片后面彎起來,溫和親切。
盛望也沖她笑了一下:“老師找我有事?”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昨天沒能在學校迎接新同學,有點過意不去。”她對盛望說:“還有就是課程進度的問題。”
她沖身后抬了抬下巴,說:“我們從老徐那邊聽說了,你現在每門進度落后一本書,怪我昨天沒在學校,不然幫你打個申請,今天的周考就可以不用勉強。”
盛望笑著在心里嘔了一口血,心道你不早說!
何進看出了他笑意下的崩潰,被逗樂了,又說:“今天這十多個小時有點難熬吧?”
盛望謙虛地說:“何止是有點。”
其他幾位老師也跟著樂了,包括剛剛跟江添談話的老吳:“沒事,我們知道你的情況,這次的成績就不當真了,5分10分都正常,不要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