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隊跟秦川交接完后,爭取拿到聞劭發出的地下工廠路線圖,然后向指揮中心發出信號;只要能確定交易地址,我就跟老魏、老余親自帶特警趕過去,拿他一個現場。”
省廳那位陳處沒吱聲,看表情明顯是默許了。
呂局呼了口氣,又道:“嚴峫。”
“……是。”
“你負責帶人送江隊去棋局峰,就地埋伏等待王鵬飛,然后后暗中護送江隊上云中寨,沒問題吧?”
嚴峫喉結劇烈聳動一下,才低沉道:“沒問題。”
呂局點點頭,似乎對嚴峫的承諾還算放心,戴上了老花鏡,向周圍招招手。
魏副局、余隊、黃興、陳處以及省廳的幾名領導都上前兩步,圍繞在技偵的大辦公桌四周。
“吳吞、聞劭特大販毒集團在金三角及中緬邊境活躍長達十年之久,造成了難以估量的社會危害和人民損失,這次我們警方能把他圍在S省境內,是難得的天賜良機。你們都知道公安部及S省委對這次圍剿行動非常重視,無數雙眼睛正盯著咱們,只準成功不準失敗這些廢話也不用我多說了;不論是國家大義還是自身利害,這一層層的關系想必大家心里都明白。”
呂局是個通透人,這一番話說得周圍鴉雀無聲。
即便不扯那些正義凜然的大道理,在場的人也都各自有各自的現實需求:年輕一輩的警察想立功、想升銜、或者想為同袍報仇,老一輩人不愿意在臨退休的關口上落下憾恨,想保住日后身披國旗上路的榮耀。因此大家拼命的方向都非常一致,沒有任何人會在這時候怕死。
“老魏,你跟余隊協同當地領導再做一次埋伏部署,我要跟劉廳打個電話做最后的通氣。時間不多了,”呂局看看手表,抬頭看向江停,一字字凝重而沉緩地道:“那就拜托你了,江隊。”
所有目光望來,眾目睽睽之下,江停眉目冷硬如堅冰:
“我知道。”
叢林中三輛警車排列成行,隨著前進上下顛簸,荷槍實彈的特警分坐在后車廂兩側,緊繃的沉默浸透了每一寸空氣,沉沉壓在每個人的肺里。
嚴峫腰間攜槍,穿上了防彈背心,中間那輛警車后視鏡里映著他沉郁的眉眼。江停從副駕駛略微回頭往后望去,只見馬翔和那幾名特警都沒往他們這邊看,才回過頭輕聲道:“待會提前幾百米把我放下來,免得被王鵬飛發現了。”
嚴峫沒答言,一只手把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在江停耳邊摸索,碰到他耳廓內側那枚小小的紐扣聯絡器,苦澀地笑了聲。
“笑什麼?”
“你猜這扣子是我從哪找來的?”
江停愣了愣。
“三春花樹。”嚴峫食指在他耳際輕輕一彈,說:“二手貨了。”
江停這才恍然想起五零二制毒案里,由嚴峫親自臥底的那場緝毒行動——但他現在想起來,首先出現在腦海里的竟然不是案情線索或經驗總結,甚至不是任何驚心動魄的片段,而是他為了掩護嚴峫而在倉促中印下的那個隱秘的吻。
江停眼底浮現出微許笑意,“你還隨身帶著呢?”
“幸運符啊,多有意義。”嚴峫捏捏他耳尖:“雖然惡心了……點。”
江停的笑意凝固在眼底:“啊?”
嚴峫立刻說:“但我后來又用過好幾次,從來沒嫌棄過,真的。
”
“……”江停心想你還挺講究,我不過是把通訊器吞進嘴里然后吐在沙發下,再由楊媚趁沒人注意時從卡座底部掏出來擦干凈,要不然命都沒了還嫌惡心?富二代事兒還挺多。
“想什麼呢?你的一切老公都不嫌棄,知道不?”
江停又向后瞟了眼,回頭小聲說:“以后下班回家進門第一件事就去洗腳,否則我嫌棄你,明白了?”
嚴峫:“臥槽你事兒怎麼這麼多,老公成天忙著賺錢養家,出點汗怎麼了……”
江停伸手去拽嚴峫那不老實的手,嚴峫卻非要往他后脖子里鉆。扭打數下后方向盤一歪,大警車平地走出一道S形,后車廂所有特警同時抬頭,兩人立刻端正坐好,不敢動了。
“嚴哥你們沒事吧?”馬翔在后面抻著脖子喊。
嚴峫:“閉嘴坐回去!”
車廂再度恢復沉寂,好半天后嚴峫才謹慎地撩起眼皮往身側一溜,正撞上江停揶揄的注視。
“……”嚴峫不禁笑起來,低聲呵斥:“你還看,待會老公把車開溝里去了!”
江停說:“看你怎麼了。看一眼就少……”
他的話音猝然而止。
三輛警車首尾銜接,呼嘯往前。穿過重重灰白樹林,目標地點漸漸出現在山坡后,那是毒品買家王鵬飛上棋局峰的必經之路。
第一輛警車戛然停住,車后紅燈亮起,隨即嚴峫也踩下了剎車。
“嚴哥嚴哥,準備放餌。”步話機中響起第一輛車上高盼青的聲音:“呂局說老蔡他們再過十分鐘左右就到,先頭特警兄弟已經就位了。”
“行,知道了。”
為保證行動敏捷,江停穿著黑色沖鋒衣,拉鏈拉到最上面,只露出冷白深刻的下巴。
嚴峫抽下自己的深灰色圍巾,用犬牙把圍巾下擺的商標撕了,然后才仔仔細細系在江停脖頸上,凝視著他深黑色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