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桃K似乎在電話那邊放心地點了點頭:“那就好。外面冷嗎?”
“不冷。”
“走了半天路累不累?”
“還行。”
在場眾人臉色怪異, 沒人知道這個大毒梟怎麼突然開始閑聊起來了——但對緊張的技偵人員來說,這十多秒的拖延不啻于激流浮木,信號追蹤儀的紅綠光簡直閃成了一片。
“如果你身體吃不消的話,我可以先派人下去接你,讓貢阿馳他們幾個接貨,你看好不好?”
呂局猝然抬起頭,江停和嚴峫對視了一眼。
嚴峫無聲地做出口型:“吊一吊,別慌——”
“行啊,”江停漫不經心地對著手機回答,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樣的話,回去后金杰又有把柄能說了吧。”
如果不看這緊張的現場,光聽聲音的話,江停這話里各種微妙真實的情緒都把握得精妙到極致了,絕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果然黑桃K笑了起來:“你干嘛在意他,又不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嘴賤。”
江停沉默片刻,說:“算了,我還是留在這里吧。貨到哪里了?”
周遭只有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技偵還在緊張地計算三角定位。呂局、魏副局等人都不由上半身前傾,卻只聽手機那邊黑桃K竟然在這時反問了一句:
“你怎麼不問我在哪里?”
江停怔住了。
不僅是他,連嚴峫和呂局等人,也都同時一愣。
“你在哪里?”江停反應很快,立刻語氣遲疑地回答道。
“我在工廠里,離寨子幾個小時車程。離你的話,就大概得有好一段距離了。”
“……”
江停心頭微微一突,與嚴峫對視了一眼。
“行吧,”江停壓下越來越強烈的異樣感,問:“那你是來跟我一起接貨?還是有其他打算?”
“我不過去了,山路不方便,你帶著他們來云中寨吧——所謂的貨就是王鵬飛那一行人,忘了告訴你,我剛改變主意讓他們提前到今天上山來交易了。”
滿房間人呼吸齊齊一頓。
“……今天?”
“是的,他們再過一個小時左右到達棋局峰,你領他們上來云中寨,然后我會把工廠具體路線發給秦川,讓他帶王鵬飛從村寨出發到工廠來跟我匯合看貨。這次還是采用錢貨分離的方式來辦,交易完成后我們先趁夜下山,王鵬飛他們明天再說。”
江停猛地扭頭望向呂局,后者正飛快給省公安廳發消息,同時嚴厲地做出三個字口型:“來、不、及!”
“來得及麼?”江停對著電話問,“等交易完成怎麼說也得深夜了,你再從工廠那邊來找我,再摸黑下山……”
黑桃K笑了起來。
“來得及,”他就這麼笑著說,“驗貨這種事,其實很快的。”
幾名技偵滿頭大汗,黃興急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瘋狂沖江停打手勢:別掛!再等會!再拖一拖!
江停道:“但是……”
一言未盡,電話竟然被黑桃K輕輕松松地掛斷了。
“操!”黃興大罵出聲,呂局立刻問:“定位怎麼樣了?范圍能確定多少?”
追蹤機器咯吱咯吱吐出幾張紙,黃興食指用力點著給呂局看:“這深山老林的根本圈不出具體地點來!最后只能跟到這個半徑范圍內!媽的,那孫子反偵察經驗也太豐富了,能掐著點兒在我們抓到信號前一刻掛斷電話,在緬甸沒少被條子追吧?!”
呂局瞇著老眼研究半天,冷哼一聲:“想多了,在緬甸是他追條子。
”
黃興一個勁抹他那光光大腦門上的冷汗,呂局招手叫來江停,問:“江隊有什麼想法?”
江停猶豫片刻,“……我不知道黑桃K為什麼突然提前交易,但陣前變卦,不是個好兆頭。你們有多少警力可以布在棋局峰和云中寨?”
呂局扶著老花鏡,從鏡片縫隙中望向省公安廳下來的那幾個人。
“這個,這個事發真是太突然了……”開口那名處長有些眼熟,嚴峫打量他兩眼,認出了這位是在五零二制毒案里打過交道的老相識,好像是姓陳。
陳處長臉上擋不住的為難,說:“這幾天我們摸不到毒販的大本營在哪,省廳警力基本都分散在整座瑤山各個重點懷疑地區了。如果毒販按計劃在明天進行交易的話,我們可以連夜調集特警防爆大隊圍剿云中寨——但現在王鵬飛突然提前到一個小時以后上山,哪怕現在立刻召集人手,恐怕都很難計劃周全哪。”
呂局沉吟半晌,緩緩道:“江隊。”
在場建寧市局的人都很熟悉這位老局長了,嚴峫原本屁股坐在桌子上,一聽這話的口氣,就突然從桌沿滑下地面,擰著濃密的眉頭要走上前。
然而緊接著江停抬手攔住了他,說:“我明白。”
嚴峫臉色陰沉地站住了腳步。
“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了,總不能從天上變出一個團的武警部隊去強攻村寨吧——且不說擒賊先擒王,就算能把云中寨打下來,抓不到聞劭也是白搭。”呂局摘下老花鏡,一邊從口袋里掏出軟布來擦拭,一邊沉聲道:“依我看,目前最快的辦法是將計就計,江隊按聞劭的安排去棋局峰接上買家王鵬飛,我們的人暗地里緊隨其后,跟你們一道上云中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