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峫的眼神略微發沉:“黑桃K?”
呂局點了點頭,敲敲屏幕:“這是半個月以前的圖像材料。僅僅半天之后,這座村莊寺廟里僅有的兩名僧人被殺,建筑也被焚毀了。”
辦公室里安靜無聲,只有嚴峫的呼吸,和呂局啜飲茶水的吸溜聲。
“……這張照片是怎麼來的?”半晌后嚴峫終于開口問。
“自動照相機。”呂局搖了搖頭,咚地一聲將大茶缸放回桌面上:“緬甸小勐拉跟我國接壤,是個販毒、走私、賭博成風的法外之地。近日一伙‘走馬幫’在嘗試偷渡入境時被我國邊防武警抓獲,因為咱們跟緬甸有合作協議,暫時就交還給了緬甸軍方進行審訊,結果發現這伙馬幫所隸屬的販毒組織,差不多能算是黑桃K的對頭。緬甸方面加急審訊后,有毒販交代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說黑桃K最近拿著幾張照片,在勐拉附近的寺廟盤查照片上的人。”
嚴峫額角一跳:“找人?”
呂局以老年人使用鼠標慣常的認真勁兒,對著“下一頁”用力地摁了一下。
刷拉——
屏幕出現一張不知道經過了幾次傳真、掃描又翻拍的照片,一名約莫六七十歲的老年僧人穿著赤黃色袈裟,眼皮上皺紋層層耷拉下來,光著一條衰老浮腫的胳膊,端坐在佛堂中。
不知是翻拍畫質實在低劣,還是刑偵人員疑神疑鬼的心理作用;這名僧人的面相完全沒有任何安定或祥和,相反當嚴峫定睛打量時,甚至隱約感覺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兇惡。
“我只是懷疑。”呂局一手捂著大茶缸,一手指著屏幕,沉聲道:“這個人有可能是黑桃K的父親。
”
第120章
黑桃K的父親?
嚴峫脫口而出:“草花A?”
呂局明顯愣了一下:“什麼A?”
兩人面面相覷, 呂局老花鏡后射來懷疑的目光, 剎那間嚴峫意識到——呂局不知道黑桃K父親的這個綽號。
換言之, 公安系統內部對黑桃K的了解少得可憐,甚至到了連這一細節都不知道的地步!
那一刻嚴峫耳邊響起了那天在高榮縣招待所里,江停隨口對齊思浩所說的話:
“黑桃K的家族是個犯罪集團, 他的父輩甚至祖父輩都不干凈……他早年在西南邊境被人叫黑桃K,是因為他父親曾經稱作草花A,由此而演變過來的……”
“怎麼了?”呂局問, “你怎麼知道他父親的代號, 聽江停說的?”
嚴峫的失態只出現了短短一瞬,緊接著恢復正常, 仿佛剛才的凝滯只是錯覺:“哦,這倒不是。只是我看他們那集團有個黑桃K, 有個方片J,再往上出個梅花A也很正常, 所以亂猜的。”
呂局瞇起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視線更加犀利聚光,直直盯在嚴峫臉上。
但后者英挺硬朗的面部輪廓沒有絲毫觸動, 很沉穩地回視呂局。
“……”終于呂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緩緩道:“我們對黑桃K販毒集團的內幕知之甚少,一方面因為他們的老巢根據地在緬甸,屬于境外的跨國毒品組織;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三年前的塑料廠爆炸案,令我們失去了很多的資深警察和優秀臥底,是非常令人痛心的損失……”
嚴峫沉默著揉了揉鼻端。
“所以, 如果江停曾經對你提起過任何跟黑桃K有關的事情,請你一定要立刻反映給我們局里,因為那都是非常重要的情報和線索,可能除了他之外就不會再有人知道了。
”呂局頓了頓,意味深長地問:“明白了嗎?”
嚴峫眼睛一抬,直視著呂局。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交激,但彼此臉上都穩得不見一絲波瀾。幾秒鐘后嚴峫一點頭,說:“我明白,呂局。”
呂局嘆了口氣,向后靠在椅背里,摘下老花鏡慢慢地擦拭。
“公安部下達的這個消息,我只跟老魏、你余隊以及有數的幾個副局長政委說了,你出去后也要注意保密紀律。另外,你是公安系統里唯一一個與方片J正面交手兩次,卻能生還至今的警察,他們可能會非常想要你的命。自己當心。”
呂局揮了揮手,掌心向內,那是示意他可以出去了的意思。
嚴峫站起身,卻沒有立刻離開。他嘴唇動了動,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呂局——”
“什麼?”
“您相信江停麼?”
呂局思忖良久,終于戴上老花鏡,認真地看著他。
“你問我這個沒有用,嚴峫。我還是那句話:我們搞刑偵的不相信別人,甚至不相信自己。警察警察,警在先察在后,我們只看證據。”
嚴峫默然無語,半晌一頷首,轉身離開了局長辦公室。
·
周會剛剛才散,馬翔趁著這會兒空隙飛奔下樓去買了幾個包子,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趕回刑偵支隊大辦公室,剛轉過走廊就迎面撞上了正低頭發短信的嚴峫,砰地趔趄兩步:“喲,嚴哥!”
嚴峫一抬頭:“哦對了,我今天臨時要出個外勤,下午不來了,你幫我跟隊里說一聲啊。”
他邊說邊抽身就要下樓,誰料馬翔飛撲而上,不要命地拉著他:“什麼外勤?為什麼現在出外勤老不帶我?上次跟上上次你帶的都是韓小梅,我哪兒比不上那丫頭了?我還是你的貼心小棉襖呢嗎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