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嚴峫對耳機里康樹強的咆哮聽若未聞,伸出食指搖了搖,心平氣和地問:“小兄弟,你知道我一搞刑偵的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嗎?”
小伙子:“……?”
“因為我姓嚴,就是建寧貽澤投資集團的那個嚴,你腳下這個樓盤是我家開發的。只要你這邊一跳,那邊整棟樓的兇宅就賣不出去了,你知道我的損失是多少錢嗎?”
小伙子:“………………”
康樹強不掙扎了,痛心疾首地蹲在地上捂著臉:“我要是他,就先把姓嚴的推下去一起死……”
“你是不是以為像我這樣的就不會被甩了?天真。你被甩好歹還能灌兩瓶黃湯,約幾個朋友唱K,喝多了就鬼哭狼嚎往屋頂上一蹲,立馬招來一堆110、119樓上樓下地守著勸你。而我呢?我可是既被騙財又被騙色,付出了真心到最后還人財兩空。我有像你一樣哭著嚷著要跳樓了嗎?”
“你、你騙人!”小伙子臉上寫滿了懷疑。
“我騙你干嘛,你自己過來看這兩天我給他打多少電話了。”嚴峫摸出手機,苦笑著晃了晃:“錢這個東西就不提了,喝了我整整六位數的茶就當澆花兒了唄,問題是他還白睡了我這麼長時間可怎麼算?我要是個女的我這會兒連孩子都該懷上了。結果一提到結婚,嘿!溜得比兔子還快!還跟我裝模作樣說他是單身主義者,我說他燈一關在床上的時候怎麼就不提自己單身了?敢情他那個單身主義還是分情況的,只看我晚上表現好不好唄?”
小伙子:“……”
康樹強:“……”
不遠處各位特警:“……”
“我要是像你一樣二十啷當歲,擦擦眼淚就當無事發生了,誰年輕時沒遇上過幾個渣呢。
但小兄弟你看我都三十多了,別人家像我這麼大的早抱上孩子了,就算我現在想一刀兩斷繼續往前走,這個老大不小的年紀上哪再找一個去?而且我也放不下他啊。”
嚴峫蹲在地上,滿目滄桑地嘆了口氣,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大哥你……大哥你別這樣。”小伙子似乎生出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情:“那個女人騙你,你就應該再找一個!果斷把她甩了!”
“甩不了,不想甩啊。”嚴峫情真意切地抹抹眼角,抽了抽干燥的鼻子:“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不好意思我爸以前當過語文老師。總之就是這麼個意思,雖然他拒絕了我的求婚,而且還轉頭就跟異性跑出去自駕游了,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我長出了滿頭的青青綠草地,眼見著就要發展成呼倫貝爾大草原……但只要他愿意回來的話,我還是得繼續等啊。”
小伙子顫聲道:“大哥……”
“實不相瞞,他走這三天來我就沒睡過覺,只要一閉眼腦子里就全是他的影子。就這樣白天還得上班,跑現場,審問犯人,整理卷宗,沒事還得來勸你這麼個被女人甩了要跳樓的瓜娃子。你以為我不想跳嗎,啊?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讓那個現在還在跟異性卿卿我我的人后悔去?”
“大哥你憋嗦了……”
嚴峫似乎終于下定決心,把傘一丟,霍然起身,捋起袖子往護欄走去:“算了,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干脆咱倆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來吧。”
小伙子大驚失色:“哎呀你別過來,你要干什麼?!”
“當個屁的警察,連老婆跟人跑了都沒辦法,我跟你一起跳吧!”
“不不不,等等!”
“反正綠帽子已經戴結實了,我看咱倆都沒必要活下去了,我先跳你跟著!”
“大哥,大哥你好好說話不要激動!大哥你干什麼!!”
嚴峫抓住護欄,就要翻身往外。小伙子情急之下忘了要自殺的事,手一松就來抓,電光石火間被嚴峫一把揪住,轟然拖過護欄,沖擊力令兩人同時摔倒在了大樓房頂。
“上!”
康樹強一馬當先,特警們蜂擁沖出,有人按手有人按腳,三秒內把要輕生的小伙子結結實實摁在了地上!
“報告,報告,平湖小區跳樓群眾已被成功解救,平湖小區跳樓群眾已被成功解救……”
步話機中一片喧雜,樓上樓下爆發出響亮的歡呼。
一小時后。
“什麼,陸顧問不愿意跟你發展長期性關系?”
警車轉彎時濺起一大片水花,嚴峫手肘搭在副駕駛車窗邊,摩挲著自己下巴上星星點點的胡渣,皺眉道:“你能把最后那五個字的音節停頓放在‘性’之后而不是之前麼,聽起來怪怪的……”
馬翔開著車,嘴巴長成一個圓溜溜的哦形,半天才感慨道:“我還當特警大隊傳說‘嚴副支隊慘遭騙色失財又失身’是編出來污蔑你詆毀你的呢。”
雨天車速不快,馬路又擁擠,好不容易開到市局附近才順暢了點兒。嚴峫脫下濕漉漉的襯衣,從后座上隨便翻了件大概不太臟的黑色短袖T恤囫圇套上,淋濕的頭發支楞起來,顯得越發桀驁不馴。
“不是,怎麼能睡了不認賬呢。”馬翔皺著眉頭嘀咕道,顯然這事也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圍:“既然睡了那就得認賬啊,魯迅教育我們一切不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現在呢?陸顧問還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