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徹查下去?”手機那邊傳來魏副局莫名其妙的回答,“呂局去省廳了,我看他辦公室電話老響,就路過接了一下。”
嚴峫:“……”
“你這小子吃槍藥了嗎,趕緊給我回來,今兒下午我們還得——”
嚴峫摁斷了電話。
車廂里沒人出聲,韓小梅心驚膽戰。正在這時導航聲適時響起:“前方一公里處右拐至衡水路出口,下高架橋……”
江停驀然道:“等等,別轉彎。”
韓小梅剛要打燈換線,聞言一愣,只聽他說:“直行往前,過五公里后在廣智路右拐上高速。”
“可是這樣會繞一段,而且交通也不太……”
江停的語氣微微加重了:“直行。”
江停平時說話慢條斯理,總是十分從容,但語意稍微一重,就透出了上位者不容拒絕的強硬氣息。韓小梅被唬得立刻扳回右轉燈,然而還沒往前開,突然只聽嚴峫冷冰冰道:“右拐!”
“這——”
“我叫你右拐!”
韓小梅偷覷后視鏡,只見江停皺起眉頭:“我知道這段路,你聽我的,往前開。”
“可是嚴隊……”
江停不等嚴峫開口,冷冷地說:“往前開!”
導航再次響起:“前方三百米處,右拐至衡水路出口,經過烈士陵園持續往北行駛二十三公里——”
“我叫你右拐你聽見沒有?!”嚴峫倏然起身:“打燈!”
韓小梅手足無措,不住往后偷瞄。
“前方一百米處衡水路出口——”
“看什麼看!打燈右轉!!”
手忙腳亂的韓小梅在最后一刻扭轉方向盤,G65風馳電掣,呼嘯著連越兩條道,在身后怒火沖天的喇叭聲中頭也不回沖下了衡水路出口。
“前方一點五公里,烈士陵園,持續往北行駛二十三公里。
”
韓小梅心臟呯呯狂跳,好半天鼓不起勇氣回頭。正當她哆哆嗦嗦地想偷窺后視鏡時,突然后肩被人一拍:“……啊!”
江停平靜道:“靠邊停一下。”
韓小梅不明所以,慢慢靠邊停在了高架橋下,車身尚未完全停住門就被打開了,緊接著江停頭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陸陸陸,陸顧問?!”
韓小梅猛地降下車窗,緊接著雙目圓瞪——她瞅見嚴峫也緊跟著沖了下去,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了江停,一手抓在他肩膀上,強迫他轉過了身,兩人面對面站在橋下空蕩蕩的陰影里。
嚴峫一字一字地問:“你就那麼害怕去面對前面陵園里的十多個骨灰盒嗎?”
高架橋上的車流,喇叭,地鐵轟轟經過的震響,巨大城市的世俗喧囂,都被空蕩蕩的橋洞隔離在外,成為這一幕模糊的背景音。
前夜才下過雨,橋洞下混合著沙土的泥水到處流淌,汪著起伏不平的地面板磚。
過了很久很久,江停說:“是的。”
昏暗中他稍微抬起頭,面頰蒼青發冷,眼底閃爍著微光:“你滿意了嗎?”
嚴峫臉頰肌肉狠狠地抽了一下,但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只見江停轉身向前走去。
他步伐有些發抖,地上又潮濕泥濘,因此走得不太穩。踩在一處翹起的地磚上時腳下倏而涌出臟水來,讓他稍微踉蹌,下意識伸手扶那長著青苔的石墻。
緊接著他突然失重,被嚴峫從身后打橫抱了起來。
嚴峫一聲不吭,就雙手把他緊抱在懷里,大步流星穿過這段通道,甚至沒在意臟水浸濕了手工定制的皮鞋和褲腳,直到離開橋洞,來到稍微平整些的地面上,他才彎腰把江停放了下來。
“……”江停還沒出聲,倏而頓住了。
只見嚴峫半跪在地,從褲子口袋里掏出男士手帕,隨意一抖,擦干凈江停濺上了臟水的腳踝,又順著邊把濕透的褲腳按壓了一圈,用手帕盡量吸掉多余的水分,再雙手仔細把褲腳弄濕的部分卷了起來。
從江停的視角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見黑發支楞的后腦勺,和襯衣線條下繃緊的肩背。
然后嚴峫起身扔了那塊手帕,站在垃圾箱邊,低頭點了根煙。
沉默整整持續了好幾分鐘,嚴峫含混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抱歉,不該沖你發火,我不是故意的。”
江停呼了口氣,半晌才走上前和嚴峫肩并肩站著,從他褲袋里摸了根煙,勾勾手指。
嚴峫便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兩人面對著面,幾乎連鼻尖都親昵地挨在一起。
“……”江停長長吐了口白霧,那張清晰冰冷的臉終于有了一絲錯覺般的緩和,沙啞道:“我還不到能回去面對他們的時候。”
這話說得其實非常不祥,嚴峫向邊上瞥了他一眼。
“在來恭州的路上,我心里就對汪興業的死法有些猜測,但因為無法確定所以沒說出口。直到剛才聽你說了呂局和齊思浩的態度,再結合我對這個小區周邊隱約的地形記憶,我才真正能確定這件事。”
江停捂著嘴稍微有些咳,嚴峫警覺看去,小心拍拍他瘦削挺拔的背,但隨即被江停擺手示意沒事。
“你這個人脾氣太急了,但猜得沒錯,”他就這麼咳嗽著說,“是701。”
第78章
“701里是發生過滅門兇殺還是千古冤案?”嚴峫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江停夾著煙, 掃了他一眼, 似乎有點無奈:“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