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輪閃電伴隨滾雷驚天動地而下,世界瞬間雪亮。
汪興業的動作突然頓住了,全身血液剎那成冰,臉色青白得像個活鬼。
——他面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時正站著七八名全身黑衣、兜帽遮臉的人,臉和手都隱藏在雨披后,就像趁著雨夜爬出墳墓的僵尸,直挺挺把他包圍在中間。
“……不,不,”汪興業痙攣著手腳往后爬,全身肥肉一齊劇顫:“走開,你們不敢在這里動手,你們不敢……走開!走開!!”
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從人群身后響起:“為什麼?”
“僵尸”們紛紛側身,天臺中央,阿杰右手拿槍,左手撐一柄黑傘,傘下有個黑衣黑褲看不清面孔的男子,似乎帶著笑意望著汪興業。
汪興業眼珠在觸及對方的剎那間就不會動了,緊接著顫抖得差點脫眶,語調抖得難以成句:“不可能……饒了我,饒了我……不可能……”
“為什麼不敢在這里動手?”黑桃K很文雅地,甚至稱得上彬彬有禮地重復了一遍。
“饒了我!”汪興業聲嘶力竭尖叫起來:“我沒有想殺那小丫頭!真的沒有!江陽縣撞警車的事是我錯,但那也只是為了自保!去年那姓李的丫頭見過我!求求您饒命!饒命——!”
汪興業連滾帶爬,匍匐在地上,就想去抱黑桃K的大腿,被阿杰重重一腳踹翻在了泥水里。
黑桃K緩緩蹲下身,望著打滾忍痛吸氣的胖子,笑問:“你看到那個警察了?”
汪興業像死了般滿面灰白,半晌戰戰兢兢地點點頭。
“有什麼看法?”
姓汪那胖子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問,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嘴巴滑稽地一張一合,不知道能說什麼:“我……看法……警察……我不知道他是……”
“你看,”黑桃K遺憾道,“你連句奉承話都不會說,讓我有什麼理由饒你呢。”
黑桃K在胖子驚恐的嚎啕中站起身,舉步向前走去,幾名“僵尸”立刻上前架住了滿地打滾的汪興業,強行拖向天臺邊緣的欄桿。
阿杰撐傘快步趕上,低聲問:“怎麼處理,大哥?”
“畏罪自殺。”
阿杰立刻轉頭使了個眼色,手下會意離去。
“那大哥,其他收尾的事怎麼辦?”
黑桃K穿過夜雨沖刷的天臺,來到黑洞洞的樓道口,毫不在意一拂肩上雨水:“警察會幫我們料理清楚的。”
阿杰點點頭。
“讓合適的人來干合適的事情,比凡事都親自動手要方便保險得多。”黑桃K笑起來,說:“走吧。”
幾分鐘后,伸手不見五指的公寓大樓下,兩人前后出了樓道,走向不遠處一輛靜靜等候的黑色轎車,阿杰搶步打開后車門。
黑桃K俯身鉆了進去,就在那一剎那間,兩人耳后風聲呼嘯,一個人影從樓頂直摔下來,頃刻間變作了四濺的骨肉和血花——
砰!
車門關閉,鮮血潑灑在車窗上,旋即被大雨沖刷成淡紅色扭曲的水霧。
轎車發動駛向遠處的馬路,紅色尾燈消失在夜幕中,良久后路燈終于一盞接著一盞地亮了起來。
第77章
翌日中午。
恭州。
空地周圍繞著一圈圈警戒線, 卻擋不住廣場舞大媽大爺們的探頭探腦和竊竊私語。公寓樓上,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居民站在樓道里,個個沖樓下指指點點,有些脾氣急躁的已經開始罵人了。
“夭壽啊, 作死的在這里自殺,有沒有替別個考慮過,我們省吃儉用買得起房子容易的嘛?!”
“我跟你們嗦, 城南洋婆子作法算命最有效的了, 趕緊請她來看看,不然晚上鬧起來可怎麼辦?”
……
“讓一讓讓一讓, ”嚴峫穿過人群,向守線的民警亮了下證件, 后者立刻主動抬起警戒線讓他穿了過去。
“嚴哥!”馬翔迎上前,遞給他手套鞋套:“您可總算來了, 這兒法醫正收拾著呢!”
嚴峫摘下墨鏡,滿地血肉已經被昨晚那場大雨沖刷得七七八八,但土里依舊散發出濃重的血腥。蒼蠅嗡嗡飛舞, 黏在水泥地面上的碎肉已經干了, 隱約能看見森白碎骨和凝固的不明痕跡,那應該是摔出來的腦漿。
現場出了三四個恭州法醫,已經把尸骸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艸,真會挑時間死。”嚴峫緊了緊手套,兩手指給馬翔比了半厘米那麼大的空隙:“我今早接到市局電話的時候, 離霸王硬上弓你陸顧問只差這麼點兒距離。”
馬翔說:“不是吧,憑您的美色和肉體還用霸王硬上弓?難道不是半推半就、含嬌帶嗔,鴛鴦……鴛鴛交頸入紅帳?”
“嗨,雖然實際情況是這樣,但我不得給你陸顧問留點兒面子嗎,黑鍋我背了唄。”嚴峫往前揚了揚下巴:“從哪摔下來的能確定麼,法醫的初步論斷怎麼說?”
兩人順著樓道一層層爬上天臺,馬翔連忙抽出隨身記錄案情的筆記本:“基本可以確定是從樓頂天臺上摔下來的,天臺周圍護欄以及沿途樓道都提取出了死者汪興業的腳印及指紋。因為大雨對案發現場造成了極大破壞,目前沒有提取出除死者之外其他人在天臺上活動過的有效證據,因此恭州刑支及法醫的初步論斷都是畏罪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