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然后好像也沒發生什麼呀?嗨,我都竹筒倒豆子跟您說了吧。”小花臂無可奈何道:“今年年初那陣子,狗哥來江陽縣,我們大哥就設宴請他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狗哥突然跟我大哥說讓他把這小姑娘找來——開始我還以為他想干什麼,誰知過了會她媽領她來了,狗哥現場掏了點好貨給她媽,然后讓人把這小丫頭拉到一邊去……”
小花臂頓了頓,臉上浮現出想笑又忍著,因此有點怪異扭曲的臉色:“您猜他想干什麼?”
高盼青剛想說你是來坦白從寬還是來說單口相聲的,就只聽耳麥里嚴峫淡淡道:“拍照。”
“拍照?”
剎那間小花臂幾乎跳了起來:“哎呀我的哥!您可真是神人哪!”
高盼青:“……”
老高莫名其妙被毒販夸獎了兩次,并不感到特別高興。
“那胖子現場找服務員要了塊紅布,支在小丫頭身后當背景,正兒八經拿相機給拍了幾張證件照。拍完以后那胖子就揮揮手讓小丫頭的媽帶著她走,哈哈哈我們幾個當時都看傻了,我大哥還問他說狗哥您這是干嘛,跟電視里古裝劇似的,給宮里采選秀女是吧?”
高盼青沒有笑,“汪興業怎麼說?”
“他說他也是聽上面的吩咐辦事,已經一年多沒干其他的,光到處去找小姑娘了。麻煩的是找起來還不容易,年齡相貌性別都得對,肩膀那兒得天生有個痣,還必須長得特別漂亮、性格剛烈強硬——聽著跟準備作法養小鬼似的。”小花臂聳聳肩:“誰知道他是不是瞎幾把扯,也許就是個喜歡小女孩的變態也說不定。
”
高盼青不由自主向單面玻璃望去。
窗外,嚴峫雙手插在褲兜里,眉宇間凝聚著陰云。
“——聽上面的吩咐,”高盼青轉回小花臂青白瘦削的臉上,慢慢道:“汪興業有沒有說過他上面是什麼人?”
“哎喲這位政府,我都說多少遍了!”小花臂的模樣恨不得剖心表白,兩手嘩啦嘩啦地拍著胸脯:“我就是個跟在他們屁股后頭撿點肉湯喝的馬仔,別說我了,連我大哥見了那胖子都得恭恭敬敬的。確實姓汪那貨上頭肯定還有人,但誰知道是什麼人?那種大人物像我們這樣的小角色也接觸不到哇,您說是不是?”
高盼青還想說什麼,突然審訊室的門開了。
小花臂還挺機靈的,一見嚴峫走進來那氣勢,以及其他警察的表情變化,就立刻知道來人是個頭兒,趕緊身體也坐直了、雙手也放下了:“這位大哥您好您好……”
嚴峫按住筆錄警察的肩示意他不用起身,同時解鎖手機,調出一張照片,沖小花臂面前一亮:
“這個人認識麼?”
小花臂定睛一看。
高清像素治安監控即便被手機翻拍之后還是非常清晰,圖片上是一名司機坐在白色貨車駕駛室里,留平頭、黑背心,面部五官被拍得清清楚楚。
高盼青斜眼一瞥嚴峫的手機,心中了然,認出這是江陽縣故意把警車撞進河底、又持土制槍滅口李雨欣的那幫悍匪。當時雖然沒把這幫亡命徒現場抓住,但無處不在的“天網”卻記錄了他們的逃跑路線,最終在高速公路入口上,拍下了嫌疑人之一的正面照。
“這個……”小花臂瞇起眼睛,吸了口氣。
嚴峫問:“這是你們江陽縣當地人吧?”
小花臂想了想,突然“嘿嘿嘿”笑起來,臉上浮現出一股世故的機智油滑。
“——我就說嘛大哥,我們倒騰那幾袋K粉的破事兒不至于讓省城的警察連夜問到現在,該不會是姓汪的搞出了其他案子,政府需要我們配合提供線索吧?”
沒有人吭聲,幾名警察沉默地盯著他。
小花臂明顯感受到了空氣中無聲的壓力:“那,您們看我有問必答,乖巧聽話,是不是可以給我爭取個從寬減刑的機會?——哎呀我真的就是個馬仔小弟,那些壞事兒都是上面人非要干的。現在我迷途知返了,愿意配合警方揪出隱藏在群眾當中的犯罪分子,堅決保障人民生命與財產安全,社會總得給我個重新做人的機會是不是?”
高盼青怒道:“你先給我老實交代,再……”
“我們會告訴檢察院你入行那年不滿十八。”嚴峫冷淡道。
小花臂一愣,隨即大喜:“對對對,我還小,我只是……我只是長得老!”
其他警察哭笑不得,都不知該跟這活寶說什麼。
“這人我不熟,但見過,人稱袋哥——袋子的袋。”小花臂加倍殷勤,指著嚴峫的手機屏幕說:“這人開始跟我們家對面清風崗的劉老大混,后來我們大哥經過艱難的談判和火并,成功將清風崗吞并成了咱們的地盤——呸,您瞧我這狗嘴,清風崗明明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后劉老大的手下全散了,他自己也金盆洗手,退隱江湖,從此告別了腥風血雨刀頭舔血的生活。
”
嚴峫:“……”
所有警察:“……”
嚴峫問:“然后這個叫袋哥的就轉去投了汪興業?”
“對,據說他有個老牛逼老有出息的本家哥,在姓汪那胖子手下做事,就把袋哥也提攜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