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來,我都等了好幾——”
嚴峫聲音一哽,魏副局莫名其妙地站在門口:“啊?”
兩人面面相覷,馬翔踮腳從魏局身后探出頭,不斷向嚴峫做殺雞抹脖的手勢。
病房安靜幾秒,隨即嚴峫眼睜睜看到魏副局那張臭了幾十年的老臉一紅,捂著嘴咳了聲,掙扎、矛盾、欲言又止和掩飾不住的愧疚等等混雜在一起,半晌才憋出來一句:
“……不是不想來看你,唉,這幾天忙著調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說你這孩子,還撒上嬌了。”
嚴峫:“……”
馬翔:“……”
簡直像一發天雷轟然劈下,嚴峫內心驚濤駭浪,下意識在腦海中搜索了十八個來回——沒錯,魏堯上次管他叫“你這孩子”大概是二十年前第一次因為打群架被抓進派出所的時候,之后就變成“你這狗X”了。
魏副局大概也覺得老臉有點掛不住,趕緊把果籃放在床頭,岔開了話題:“怎麼樣啊恢復得,你爹娘呢?”
嚴峫直不愣登:“怪不得您提這麼一大籃水果,原來是來看我爹媽的?”
魏副局差點一巴掌拍他腦門上:“我來看你需要提這麼貴的水果嗎?你這狗X吃水果嗎?帶碗紅燒肉不就打發了?”
“說得好!”馬翔鼓掌。
江隊沒等來,等來了攪局的,嚴峫滿懷怨念無處發泄,有氣無力說:“甭想了,我就沒讓人通知我爹媽。馬翔給帶了什麼吃的?有肉沒?快點我餓死了。”
“什麼,胡鬧!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告訴家里!”魏副局一聽急了,立刻就摸手機準備給年老貌美曾翠翠打電話。誰知剛打開通訊錄,手機就被嚴峫簡潔迅猛一把奪下,囫圇塞進了被子里:“別打別打!”
“你瘋了嗎,不告訴家里,萬一出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你老爹交待?”
“您要是告訴他倆,回頭我媽肯定要麼逼我辭職,要麼買通一堆十八線小網紅排著隊強奸我,信不信?!”
魏副局:“……”
這真像年老貌美曾翠翠能干出來的事。
魏副局不得不服軟了:“多大點事兒,你就當為國獻身唄,又不吃虧。”
嚴峫哼哼唧唧地,逼魏堯松口答應瞞著家里,等出院后回建寧再自己把這事告訴爹媽,然后才把手機從被窩里掏出來還給魏副局——后者以多年老刑偵的敏銳嗅覺判斷出手機被嚴峫的腳臭味污染了,拿毛巾擦了兩遍才肯接。
“那這幾天誰照顧你呢?”
嚴峫說:“哦,您問這事兒。我警校有個姓陸的同學在江陽縣,這次提審李雨欣他還幫了忙來著,上星期手術完以后他照顧了我一宿。”
他們市局的下到基層后請當地警察幫忙打招呼、疏通人脈,都是比較常見的事情,魏堯也沒在意,看著馬翔從保溫杯里盛出了一碗雪白的湯遞給嚴峫,順口問:“哎?這不魚湯嗎?”
嚴峫沒什麼食欲地用勺子攪了攪:“是啊,怎麼?”
“小馬剛才跟我說是雞湯?”
嚴峫勺子一頓。
“我……我樓下餐館里點的,”馬翔一拍腦袋:“記混了記混了,還是魚湯好,魚湯清淡。”
嚴峫登時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嘴角不受控制地略微一翹,有滋有味地喝了口魚湯:“嗯!不錯!確實是魚湯味道好!”
馬翔摸著頭訕笑不語,倒是魏副局還真以為這魚湯特別好喝,疑惑地皺著鼻子聞了聞,奈何沒油沒鹽的,他老人家怎麼都沒聞出個鮮味兒來。
“怎麼著魏局?”嚴峫趕緊岔開了話題,問:“您今天終于舍得過來看我,應該是搜索有進展了吧?”
魏局被“終于舍得過來看我”給雷了一下,但自覺理虧的老頭又不好意思嫌棄他,悻悻念叨了兩句才說:“進展嘛,進展確實是有的。”
“嗯哼?”
“肇事貨車在案發時遮擋了車牌號,但老黃帶著江陽縣派出所刑偵中隊查了兩天兩夜,終于在江陽縣附近的一個國道入口發現了高度可疑的目標貨車,甚至還拍到了司機的臉。現在附近路段的交通錄像和安全監控都已經被調到市局,我們準備天網鎖定肇事車輛的逃逸路線,最多兩三天就能出準確結果了。”
江陽縣不是什麼窮鄉僻壤,國家安全監控系統建設是比較好的,這種手法低級的犯罪潛逃,逃出刑偵人員掌心的可能性不大。
嚴峫啜著魚骨:“那敢情好,趕緊把這幾個孫子抓住,十有八九跟綁匪是他媽一伙的。”
“鑒于李雨欣被滅口這點來看,這個可能性確實非常大,但我發現了一個難以解釋的疑點。”
“什麼?”
魏副局不答反問:“你還記得范正元麼?”
嚴峫微愣,緊接著記起了這個名字。
——范正元,別名范四,在醫院追殺江停后逃跑,緊接著被阿杰掐死碾壓成肉醬,驚心動魄地鋪在了高速公路上。
“范正元曾在建寧市三毛街南巷向你開過一槍,現場留下了子彈頭,但因為沒有膛線所以無從追查,被技術隊作為五零二案的物證之一保存下來了。”
嚴峫眨著眼睛,示意魏副局繼續說。
“幾名犯罪分子向你們射擊的土制子彈,包括造成你前后貫穿傷的彈頭,因為都遺落在河水里,受條件限制暫時還沒全部打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