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峫神情微松。
“但只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嚴峫:“嗯?”
“你擅長的方向是組織和審訊,行為分析對你來說有點太專業了。”余珠上半身微微向前,望著嚴峫的眼睛:“市局內部是有什麼人給了你啟發麼?”
只是一兩秒的功夫,嚴峫平靜回視對面探尋的目光,腦海中卻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她在試探什麼?
該怎麼說?
“哦,這個。”嚴峫眼睛一眨,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確實走投無路,所以打電話問了下我爸。我們家不是投資了個私人醫院麼?他應該是去問了幾個外聘的心理醫師。”
余珠思忖片刻,終于緩緩向后靠在椅背上:
“……唔,確實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嚴峫笑笑不答。
“我身體情況這樣,你獨立挑大梁是遲早的事。刑偵支隊長是公安一線最重要的位置,是直面犯罪的第一道屏障。如果你的判斷錯誤,會有很多人因此受害,同時如果能影響你的想法,也會有很多人因此而得到不正當利益。”
余珠站起身,嚴峫也隨之站了起來,只見她若有所指地一字一頓道:
“我希望你的所有決策,都不受任何外界影響,哪怕那影響來自于貌似平靜的市局內部。”
嚴峫:“……”
“好了,不打擾你辦案了。”余珠看看表,伸手鄭重拍拍嚴峫的肩:“我去呂局辦公室,回頭咱們再談。”
嚴峫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但在開口前就被她抬手止住。
余珠背著手,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嚴峫站在辦公桌后目送她離開,眼神微微閃動。半晌直到余珠的腳步徹底消失在了走廊上,他才終于上前,關緊了虛掩的辦公室門。
然后他望向文件柜:“你怎麼想?”
身后窗簾一動,江停鉆了出來。
嚴峫猛地扭頭看去,只見江停若無其事地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仿佛渾然沒聽見剛才余珠的話,只問:“案卷查得怎麼樣了?”
·
與此同時,呂局辦公室。
門被敲了兩下,隨即余珠推門而入。
呂局黏在電腦屏幕上的視線連挪都沒挪開,只舉起手表一晃:“你來遲啦,做什麼去了?”
“沒什麼,半路上跟嚴峫聊了聊這次的案子。”余珠走到桌前坐下,探頭望向屏幕:“——您已經開始看了?”
呂局把顯示屏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嗯。”
——只見屏幕上播放著的,赫然是市公安局內部監控錄像,而右下角時間是五月八號凌晨。
胡偉勝吸毒死亡當晚!
昏暗的辦公室內只有屏幕亮著幽幽微光,映在兩人晦暗的臉上,四只眼底映著監控中市局各個角落晃動的畫面。半晌才聽余隊輕輕吸了口氣,低聲道:“我們建寧市局,終究也要變成下一個恭州了嗎?”
呂局瞥了她一眼,突然道:“說起恭州,我想起個人。”
“嗯?”
“你跟原恭州禁毒第二支隊江停共同指揮過幾次行動,對他有什麼評價?”
好端端提起這個,余珠微愣:“江停?——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但一直以來的說法都是,江停是恭州頭號黑警。”呂局臉上神情不見喜怒,問:“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
余隊臉上是她一貫克制而謹慎的神情,足足思索良久,才緩緩道:“江停這個人的案情分析確實非常厲害,但除了案情分析之外,任何從他口中說出的話都非常不可信……他有種非常特殊的本事,就是令人容易輕信,甚至連很多經驗豐富的刑偵人員都難以逃過。
我平生見過的犯罪分子很多,但像江停那樣善于隱藏和誘導人心的高手,是絕無僅有的。”
呂局沒說話,十指交叉抬了起來。
余隊說:“我確定當年恭州副市長岳廣平和臥底‘鉚釘’兩人的死,都跟他有關。”
·
墻上的掛鐘分針一圈圈過去,刑偵支隊辦公室窗外,落日紅霞漫天漸漸變為華燈夜色深沉,香煙和泡面的味道充斥在整條走廊上,充分飽滿地浸透了每個人的肺。
馬翔有氣無力倚在門框邊,象征性地在敞開的門板上拍了兩下:“不行,嚴哥,結果不理想。”
嚴峫坐在電腦后,江停戴著棒球帽坐在案卷堆中,聞言兩人同時一抬頭。
“三年間全省范圍內報上來的青少年失蹤案一共2864件,未破的216件,確定為綁架的19件。19件未破綁架案中,人質為男性的11件,女性8件,沒有任何一例是雙重綁架,更沒有出現任何超過二百萬以上金額的贖金。”馬翔把資料匯總啪地扔在辦公桌上:“至于已破獲案件中的雙重綁架共有63例,大多是十歲以下具有親屬關系的兒童,犯罪嫌疑人不是正蹲在大牢里就是已經吃了槍子,更沒可能再次犯案了。”
嚴峫接過材料,剛想翻開,江停沖他一招手。
嚴峫只得拿著材料過去,江停坐著他站著,兩人湊在一塊翻看那疊案卷匯總。
“怎麼回事,這路又走死了。”嚴峫弓著身喃喃道,“接下來怎麼辦?”
“哪有那麼容易走死。”
“那你說怎麼回事?”
“……”江停剛要翻頁,突然動作又頓住了,抬頭望向嚴峫:“這條思路肯定是對的,但篩查方式可能有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