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謂溫水煮青蛙,就是要讓青蛙看著我往火堆里一把把添柴才可怕。你還想讓孩子活麼?想活就不停加碼。八百,一千二,一千五,兩千……申家夫婦被漸漸逼到無比瘋狂、絕望和悲痛的地步,但他們永遠不知道下次湊齊贖金后到底是會接回孩子,還是繼續收到孩子身上的某個部位。”
嚴峫說:“心理凌遲。”
“對,”江停贊同道,“如果綁匪用了心理凌遲的手段,那麼我們能很確定行刑的目標是大人,但現在顯然是另外一種情況。”
“……”馬翔憋了半天,終于擠出來一句:“陸顧問你太可怕了……”
江停失笑:“實際是不會有這種案例的。不過至少你可以確定綁匪不是我了。”
“那麼假設綁匪懲罰的對象是申曉奇本人,包括步薇。”嚴峫的思維換了個角度:“兩個剛剛中考完的學生,申曉奇剛拿到身份證,步薇連十六歲都沒到,社會參與度非常有限,又有可能犯下什麼值得被行刑的罪呢?”
這個問題算問到點子上了。
幾個人都沒說話,警犬訓練員眨巴著眼睛,試探道:“你們剛才不是說那個小姑娘父母雙亡,被叔叔收養……會不會是小姑娘的社會關系比較復雜?跟情殺有關?”
嚴峫和江停互相對視,彼此都從對方眼底看出了遲疑。
線索太少,時間又緊迫,即便福爾摩斯再世都很難不一籌莫展。
“雖然在同學描述中步薇是個循規蹈矩的乖乖女,但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她的長相在人群中屬于較為罕見的那一類。”江停跺腳把螞蟻震落,抬頭問:“步薇的監護人還沒聯系上麼?”
嚴峫兩手一攤,回頭大吼:”老高——!”
高盼青遠遠地在指揮車上:“哎——!”
“你們刑偵人員真太不容易了,”警犬訓練員佩服地來回瞅著他倆:“瞧這腦子費得,天天都跟參加最強大腦似的。”
江停不以為意,“我不是刑偵人員,我只負責薅資產階級羊毛。”
訓練員:“啊?”
“嚴哥——!”高盼青從指揮車門里探出頭:“市局找到了步薇的監護人,正用警車把她叔叔往農家樂送!還有黃主任把申曉奇的電腦搜索記錄發過來了!”
至少技偵那邊的工作稍有進展,眾人精神都是一振。
“得,咱們的專業不是搜救,在這兒也是添亂,回車上去吧。” 嚴峫說:“瞧你們陸顧問快被螞蟻淹沒了。”
江停不悅:“都是你早上買的那豆沙包子……”
“你少來兩句吧,”嚴峫一邊強行勾著他肩膀一邊嗤笑:“整天吃甜食,就是招蜂引蝶,跟我有什麼關系。”
下午兩點半,指揮車在林間跌跌撞撞,猶如喝大了的壯漢,把所有人都顛得苦不堪言。
“手機通訊,微信打款,社交軟件聊天,網頁瀏覽器搜索等所有記錄全都在這兒。本來這文件有幾百兆,幸虧救苦救難的黃主任給咱們劃了重點。”
高盼青打開壓縮文件包,把筆記本遞給嚴峫。
果然滿屏幕密密麻麻的數據資料,申曉奇電腦中的所有隱秘全都攤開在陽光下,仿佛一具尸體被仔細解剖,不管是心肝肺腎等五臟六腑,還是難以啟齒的隱秘部位,全都盛在了解剖臺上任人觀賞。
馬翔從后座探過頭,跟著嚴峫看了幾頁,唏噓道:“這就是我當警察以后內心最大的隱憂了。
”
市局司機在前頭開車,嚴峫全神貫注地瀏覽著搜索引擎記錄,江停身體弱,容易暈車,正仰頭坐在副駕駛上通風假寐。整輛車上只有高盼青搭理了馬翔一句:“喲,就你還有隱憂?”
“老高你這就忒瞧不起人了,我看上去就那麼不像內心纖細的少年嗎?”
高盼青說:“行吧,那少年你到底擔憂什麼?哥們幫你排解排解。”
“排解就不用了,你們答應幫我這個忙就行。”馬翔咳了聲,聲情并茂道:“做咱們這行的,禍福相倚,生死難料。萬一哪天我為打擊犯罪和保護人民而英勇犧牲了,請各位技偵同僚高抬貴手,千萬別動我那臺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外星人電腦,尤其放過我的DEFGH盤,以及幾個TB的各類資源……”
“……”高盼青從眼角斜睨他半晌:“那給你燒了?”
馬翔雙手捂胸,眼角含淚,思索良久后鄭重道:“燒之前可以給隔壁秦副拷一份,畢竟大家是多年開黑的老隊友,不為這個社會留下點精神遺產我內心過不去。”
高盼青滿臉“哦豁”的表情不住點頭,半晌轉過頭,喃喃道:“……玩個戀愛游戲你們還開黑。”
“老高,這搜索記錄不會因為開啟隱私模式或即時清除而遺漏一部分吧?”突然嚴峫揚聲問。
“黃主任說不會,怎麼啦?”
“那就有點奇怪了。”
馬翔跟高盼青好奇地湊過去,只見嚴峫指著滿屏密密麻麻記錄中的某一行:“五月九號,申曉奇第一次以天縱山攻略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在此之前沒有任何關于旅游方面的搜索記錄,連‘避暑勝地’、‘建寧周邊景點’、‘便宜自由行’之類的關鍵詞都沒有。
他在微博沒關注任何像是建寧風景、建寧頭條、美麗建寧之類的賬號,網頁微博搜索記錄無法恢復,但瀏覽記錄也沒找到任何天縱山相關;感覺這孩子像是突然冒出了‘我要去天縱山’這個念頭,其他選項都沒存在過,一點都不帶猶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