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峫咬牙扭住阿杰,連表情都有點猙獰,發狠地連續肘擊他頸椎,骨骼頓時傳來恐怖的咯咯聲。
兩個平均身高接近一米九、結實強悍且勢均力敵的男人往死里打的時候,就像兩頭不死不休的猛虎,地面被貼耳直下的拳頭打出土坑,路虎車燈被踢得粉碎,碎玻璃碎石塊漫天瓢潑。阿杰猛地彎腰躲過了嚴峫重若千鈞的旋踢,起身抓住路虎早已被砸得傾斜的頂蓋,單手撐起縱躍,轉眼間落到另一側副駕駛,從車窗中抓出黑色狙擊槍盒,把嚴峫的臉重重掃偏!
“呸!”嚴峫當場吐出帶著牙齒碎片的血沫,旋即接住金屬槍盒,發狠遠遠扔開,當胸一腳把阿杰踹得口吐鮮血,飛出數米!
鏗鏘!
阿杰撞在護欄上,公路邊的散碎塵土磚石嘩啦撒了滿身。
“……”阿杰以手撐地,慢慢爬起身,喀拉活動了下肩周,直勾勾盯著嚴峫。
他眉骨和鼻梁長得高,因為額角和眼眶周圍滿是血跡,因此目光顯得格外森寒桀驁,慢慢道:“看來確實應該殺了你。”
嚴峫也一樣喘息著,鼻腔中滿是帶著鐵銹味炙熱的氣,聞言勾起半邊嘴角。
那笑容冷酷鐵血,他就帶著這樣的表情,抬手勾了勾食指。
“找死,”阿杰罵了句,剛抬腳上前,突然——
砰!
巨響撼動夜幕,所有人同時覓聲看去。
“站住。” 江停直指天空的槍口轉向阿杰,M92尚自散發著裊裊硝煙:“再動一步我就開槍了。”
剛才這把槍被嚴峫一腳踢飛,摔進了護欄后的荒野,黑暗中誰也沒注意到江停是什麼時候撿起它的,也沒有人注意到他握槍的手并不穩。
只有阿杰。
場面僵持不定,他瞇起眼睛,死死盯著江停冷硬而又毫無血色的臉,仿佛刺穿了那張冰封住的俊秀面孔,看見了更深處隱秘痛苦又不為人知的東西。
“開槍啊,”阿杰眼睛一眨,笑了起來:“你槍法不是很好麼?來,對我開槍,就像你殺死‘鉚釘’那樣。”
——鉚釘。
嚴峫眼皮重重一跳,瞥向江停。
如同某個禁咒破開冰層,江停直直站在那里,靈魂卻仿佛轟然跌進了冰冷刺骨的水底。
暗流裹挾著滿懷惡意的回憶洶涌襲來,裹住全身,繼而繞到身后,惡魔般在耳邊呢喃:“你想出去嗎?”
陰暗不見天日的牢房。
“想恢復自由麼?”
窗縫中那縷光照在墻角的人影上。
“那個人就是代號鉚釘的警方臥底……”
他竭力掙扎后退,但有人從身后鉗制著他,強行把槍塞到他手中
“槍膛里只有一發子彈,臥底或者你自己。”噩夢中那聲音微笑著說:“你必須做出正確的選擇。”
江停胸腔起伏,但他分不清自己嘶啞的喘息來自于夢境還是現實。
——我必須活下去,恍惚間他想。
我的兄弟們死了,我得活著才能為他們復仇;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內線,我得活著才能洗刷污名……我不能死。
但是。
但是——
江停直挺挺站在荒野中,冷汗浸透鬢發,順著臉頰緩緩匯聚在下頷尖。他看見自己握槍的手抬了起來,但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回避噩夢中已經發生過的事實,只能發著抖閉上雙眼,下一刻食指扣動——
砰!
第40章
現實中的廢棄公路四下寂寥, 風從遠處掠過荒野, 發出吹哨般悠遠的嘶鳴。
槍聲沒有響起。
“……江停。”嚴峫尾音不是很穩, 但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定堅實:“沒關系,不論曾經發生過什麼都會過去的,先把槍放下。”
不遠處護欄外, 江停半邊身體隱沒在黑夜中,如同被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魔鬼所控制,舉槍的手臂不知何時收回向上抬起, 手指微微顫抖——
這個角度, 槍口正偏向于他自己。
“確實有些事總會過去的,”阿杰淡淡道, 抬手擦了把臉頰的血,微笑道:“不過我覺得這個‘有些事’指的是現在, 而不是過去。”
他已經全然沒了剛才的劍拔弩張,甚至有點悠閑的意思。嚴峫一眼瞥過去, 敏感地發現遠處道路盡頭,兩道車燈正翻過山坡,沿著公路全速逼近, 很快傳來了摩托車特有的轟鳴聲!
“韓小梅!”嚴峫失聲喝道:“小心!”
遠處韓小梅一回頭, 跳起來就往邊上躲,摩托車手緊擦著她疾掠而過!
嚴峫箭步上前,躍起一腳踩在護欄上,落地打滾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江停身側, 一把奪下M92;就在這比眨眼還快的功夫里,兩名車手飛馳而至。
阿杰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抓住一輛摩托后座,閃電般飛身跨上。另一車手則隔著十余米距離甩尾、俯身,單手撈起地上的金屬狙擊槍盒,頭也不回加速回馳!
“再見了,姓嚴的。”阿杰回頭冷冷道,“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了。”
嚴峫抬手就扣扳機,摩托車卻驟然發動,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與子彈貼面擦過,猶如金色流星,向廢棄公路盡頭的荒野風馳電掣而去。
砰!砰!砰!
最后三發子彈追著尾煙打空,車燈眨眼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嚴峫“操!”的罵了句剛要追,突然只見遠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山坡上影影綽綽亮起大片車尾燈,猶如無數赤紅魔眼——那里竟然還埋伏著數不清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