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跟他們走了,警察會不會真把我當同伙處理,以后上法庭會不會很難說清楚?
持續十多個小時的高熱和缺水讓他虛脫得厲害。楚慈用力閉上眼睛,繼而睜開,正要開口說什麼,突然視線余光瞥見某處,喉嚨一頓。
廠房遠端角落的玻璃窗外,夜色中倏而有什麼東西急速劃了過去,似乎是一根繩子。
繩子……
救生繩?
特警?!
楚慈腦子嗡嗡作響,看不見丁當的含淚注視也聽不見綁匪的揶揄取笑。他抬手去扶身后的桌沿,第一下落了空,隨即第二下抓住了玻璃大試管,痙攣握緊。
“別等刁勇那傻逼了,咱們先走再說。”池瑞一邊撿起地上散落的鈔票一邊吩咐其余兩名嘻嘻哈哈的同伙:“待會王樂去把貨車開來,該搬的都搬走,至于那小子——”他向楚慈那邊示意:“把他跟丁家丫頭綁一起,你們明白的。”
王樂會意:“行,我去拿車鑰匙。”
“那是飛蛾在撞玻璃?”池瑞突然瞇起眼道。
他起身望向離他們最遠的那扇窗戶,窗外黑夜深沉廣袤,沒有任何動靜。好半天后,王樂莫名其妙問:“什麼飛蛾?”
池瑞待在原地一琢磨,覺得天黑以后亮著燈不太安全,雖然幾處主要透光的窗戶都是毛玻璃,但畢竟大晚上聚會制毒心里還是有點發虛,便讓王樂關掉幾盞明晃晃的白熾燈,自己抬腳去檢查窗框插銷。
“——報告指揮車!一名歹徒正靠近東角窗臺,無法確定是否配備槍械火力!”
無法確定是否攜槍?
數道目光同時投向指揮車中央,短短剎那間空氣仿佛凝固住了,隨即只見呂局從牙縫中迸出幾個字:
“一組,下!”
仿佛扣動了某個開關,方方面面的所有變故都在此刻發生——
康樹強眼一閉牙一咬,腰間吊著救生繩,雙腳用力一蹬墻面,整個人在半空中蕩出半圓,借著慣性沖向玻璃;
窗戶內側,池瑞猛然望見毛玻璃外影影綽綽映出一道人影,剎那間急速逼近,不由霎時瞳孔緊縮;
遠處居民樓頂,瞄準鏡后的阿杰面無表情,扣下了扳機。
5.8毫米機槍彈劃過夜空,穿越數百米距離,擊中了康樹強的后背。
特警隊長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在巨響中撲碎整面玻璃,帶著鮮血砸進了室內!
嘩啦——
樓道處傳來連串模糊的聲響,嚴峫眼皮重重一跳,對耳麥輕聲問:“老康?”
指揮車中,呂局臉色劇變。
“我艸!”池瑞狂吼出聲:“警察!”
啪一聲脆響,楚慈劈手打碎玻璃試管,握住了尖頭!
池瑞、王樂和技師三人轉身就向人質撲去,與此同時,魂飛魄散的丁當下意識選擇了最安全的方向,也尖叫著沖向楚慈身后。
這時楚慈的表現簡直是行云流水毫無遲疑,一手接過丁當,卻不是推到自己背后,而是以迅猛到極點的速度掐住她脖子硬生生拖到了自己身前,同時尖銳的玻璃碎片直直頂在了她細白的頸側大動脈上!
“別過來!”楚慈厲聲道:“不然我殺了她!”
三名毒販同時止住!
“……你干什麼?”少女嬌弱的身體顫若顛篩,驚懼交織道:“是我啊,楚慈,你看清楚是我,為什麼——”
她似乎已恐懼到了極點,但楚慈卻沒有施舍她半個眼神:“因為你才是這幫人的主謀。
”
猶如一聲晴天霹靂,剎那間丁當僵住了,視線與三名毒販相接。
——嘩啦啦!
又是兩扇玻璃完全粉碎,所有人同時轉身!
只見另兩名特警幾乎是抱著赴死的心態破窗而入,甚至顧不得去查看倒在血泊中的隊長,落地瞬間打滾起身,舉槍吼道:“舉起手來!放下武器!不然開槍了!”
“報告指揮車,康隊長背后中彈!傷勢不明!重復一遍康隊長背后中彈!傷勢不明!!”
話音落地,四座皆驚,呂局霍然起身:“嚴峫!”
“是!”
“突入!!”
嚴峫就像頭瞬間發動的獵豹,從黑暗中沖了出去,抬腳踹開大門,當頭迎面就只見半空中池瑞雙臂大張,孤注一擲地撲向楚慈,試圖劫持他為人質。
砰!
嚴峫二話不說,抬手一槍正中大腿,池瑞痛叫著翻滾在地!
就這短短眨眼間,兩側要道潛伏已久的警察傾囊出動,霎時手槍紛紛抬起,指向了廠房正中面面相覷的三名毒販。
“舉起手來!警察!”
局勢一觸即發,槍口森然林立。
“……”毒販們你看我我看你,池瑞不斷在地上抽搐的動靜異常刺耳。幾秒鐘后王樂第一個反應過來,啪嗒把槍扔在地上,顫抖著舉起了手。
“去查看老康,”嚴峫低聲命令手下警員,同時將槍口指向丁當,示意楚慈退后。
丁當早已面無人色,發著抖拼命向后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們別信他的……”
“這話留著去公安局說吧,”嚴峫冷酷道,伸手就去揪她。
然而,就在他指尖快碰到丁當的時候,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突然毫無預兆地——砰!
臺面試管爆裂!
砰!
化學品儲存柜爆裂!
砰!
整排反應釜一溜炸開了!
“蹲下!”嚴峫失聲吼道:“是狙擊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