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女兒失蹤,不管她是潛逃了還是被毒販綁走,平安無事的可能性都非常小,你最好還是立刻跟我們警方合作,最好的結局至少還能保住你女兒一條命……”
看上去仿佛隨時不堪一擊的丁家旺,卻突然嘶啞地開口反駁,問:“你怎麼就知道不是楚慈綁架了我女兒?”
“你——”
“我女兒失蹤,最著急的是我這個當爸爸的。你們警察不趕緊破案,幫我把女兒找回來,反而把我們夫妻倆莫名其妙地抓來警局,是什麼道理?”
馬翔重重點著桌面:“我們有充足的證據……”
“就算我女兒真的造假,冒充她表姐買了輛車,那也不是刑事犯罪對吧?冒名買車判多少年,你們判就是了!”
丁家旺滿臉蒼白,擱在桌面下的雙手也在不住顫抖,但人生毀于一旦的恐懼竟然撐起了某種力量,令他硬是扛住了馬翔疾風暴雨般的審訊:“光憑一輛車就說我女兒參與販毒,我還說那輛車根本就不是我女兒的呢!你們有證據嗎?有車牌號嗎?誰知道你們警察是不是破不了案,隨便抓個其他錯處,好拿我女兒來頂罪?!”
嚴峫轟然踹翻了外間的椅子。
他沒有證據鏈!
紅色凱美瑞在被焚燒前就摘走了車牌,發動機及大架編碼也早被磨掉了。這臺作案車輛和丁家之間的關系,甚至丁當身上的嫌疑,都建立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前提上——江停對車牌號的推理。
但推理不是刑偵。推理講究精彩的構思、跌宕的劇情、漂亮的收官;刑偵則包含大量枯燥乏味的重復性工作,所有人力物力都耗在追求實證,以及組織完整的證據鏈上。
想要釘死丁家旺,必須拿到更鐵硬的東西。
手機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姓陸的來了條文字消息:
“電工找到沒有?”
嚴峫面沉如水,揮手阻止了壯著膽子要上前的刑警,自己把被踹倒的椅子扶了起來,走到角落的窗臺邊,按著語音鍵低聲說:“找到了。化工廠內部負責電力線路維修的技工有八九個,其中一個叫王樂的兩天沒來上班,據他家人說前段時間賭博輸了十多萬,全是借的高利貸,有充分的作案動機。”
又一條文字消息閃現出來:“手機定位?”
“嘖,這他娘的還用你說?前天晚上八點半他給他老婆打電話說不回去吃飯了,那是他手機里最后一通電話,老黃正讓人緊急做定位呢!”
手機沉寂下來。
嚴峫盯著變暗的屏幕,內心突然生出毫無來由的念頭:他怎麼不回我了?
別是我說話語氣太沖,他不高興了吧?
這個想法甫一升起,嚴副支隊就差點被自己細膩如少女般的心思驚到了。緊接著就在這時,手機又是嗡地一震,在他眼前亮了起來:
“丁家旺不交代?”
……這人。嚴峫不自覺松了一小口氣,心說這家伙怎麼跟長了千里眼似的。
“是啊,抵死不認。”嚴峫摁著語音小聲說:“我已經讓人去查丁家全家的銀行賬戶和丁家旺他自己在化工廠的所有操作監控了,但就算查出他在申請使用管制原料時偷偷多放的證據,也很難立刻撬開這王八蛋的嘴。哎我說江隊,你有什麼主意沒?抽光空調制冷劑好讓出風口對著嫌疑人噴冰碴這個不能算哈。
”
姓陸的沒有回復,甚至沒顯示出“正打字”的標識。
三十秒過去了,一分鐘過去了。
分針向后推移了兩三格。
……不會吧,江停也束手無策?嚴峫意外地想。
“我真不要,拿回去。”飯店包廂里,江停幾次三番推開楊媚的湯勺,皺眉道:“我又不是嚴峫,你叫這一大碗豬腦是想給我補什麼?”
楊媚:“快別對著手機打字了,好好吃頓飯,姓嚴的混賬簡直就是在把江哥你當長工使……”
嚴峫滿臉古怪的表情,每隔幾秒就忍不住看看手機。差不多在他看了十多次之后,突然門被嘭嘭拍了兩下,緊接著技偵黃主任顛顛的沖了進來:“我說老嚴!那個姓丁的丫頭——”
嗡——
語音!
嚴峫險些抄起案卷把黃興的嘴給堵住,立刻把消息點開放在耳邊,只聽江停的聲音響了起來,還是一貫的四平八穩:
“丁家旺他妻子張嬌是個從未外出工作過的家庭主婦,見識和社會關系都有限,丁家旺不太可能把池瑞等人的具體前科告訴她。也就是說這幫亡命徒的案底到底是制槍、販毒還是強奸殺人,張嬌是不了解的。”
“一個母親生了女兒,女兒還很漂亮,那她最擔憂的是什麼?不妨從這方面入手,切中母親心底最恐懼的東西,瓦解甚至崩潰她的防線都會非常的容易。”
語音到此停止,嚴峫緩緩放下手機,若有所思地吸了口氣。
“老嚴!”黃興終于撈著機會說話了,迫不及待道:“甭發愣,富陽區和平路派出所剛剛接到協查通告,跟我們說發現了丁當那丫頭的蹤跡——她在離派出所門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上了輛黑車,監控視頻返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