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安靜片刻,韓小梅看著江停沉思的臉,不敢隨便吱聲。
突然江停翻頁的手一停,隨即快速向前去,似乎在印證什麼似的連查了十多頁,眉頭一皺:“果然是這樣。”
“什……”韓小梅鼓起勇氣:“什麼?”
江停說:“楚慈這個人有強迫癥。”
江停突然推門下車,大步流星走向倉庫現場,鉆進了警戒帶。韓小梅不明所以,抓起那瓶水慌忙跟著他下了車,只見江停一邊低頭查看楚慈的筆記,一邊在對照的每罐化學液體儲存罐前站住查看出料口;倉庫中儲存罐堪稱林立,韓小梅跟著他整整轉了快十分鐘,才見江停站在失竊的那幾罐液體出料管前,伸手道:“手機。”
韓小梅匆忙遞過市局統一發的國產手機,江停對著出料口蹲下身,咔擦咔擦拍了幾張照片。
“您這是……”
“打給茍利,”江停把手機還給她,吩咐道。
他的語氣永遠都是沉靜溫和、不容拒絕,韓小梅不敢違抗嚴副支隊這位私家顧問,連忙撥通了茍利的號碼,剛“喂”一聲,電話就被劈手拿走了。
“茍主任,我姓陸,是嚴隊的朋友,上次我們在高速公路范正元的碎尸現場見過。”
茍利:“啊,對對,陸先生……”
“把受害人的傷情拍照發過來,要未包扎時刺傷入口的清晰圖片,另外太陽穴上方被手電筒砸傷的圖片也要。”
“???”茍利大概是剛從醫院里出來,背景非常喧雜。他遲疑了會兒,才非常委婉又有點哭笑不得地:“行,但照規定案情相關的圖片不能隨便出示,要不你找老嚴來跟我說一聲,成不?只要老嚴發話就……”
江停用手捂住手機下端,輕輕說了句:“規矩真多。
”然后吩咐韓小梅:“去監控室找你們嚴隊。”
·
這時監控室里正煙熏霧繚,所有視偵人員都在抽嚴峫那盒軟中華。韓小梅剛推門就被熏了個趔趄,差點沒把肺從喉嚨里咳出來,連忙退了幾步。
“這輛車不對。”嚴峫頭也不回,指著監控屏幕道:“他一次搬走了那麼多管制原料,不會開這麼小的車做運輸工具。你們繼續查案發時段附近有沒有其他可疑機動車輛,同時聯系交管局查這輛凱美瑞的潛逃路線,我去去就來。”
嚴峫摁媳了煙,拍拍身上濃厚的尼古丁味,轉身走出監控室外:“怎麼了?干什麼呢你?”
韓小梅咳得昏天黑地,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嚴、嚴副,您朋友要看傷情鑒定圖,茍主任叫你去發個話……”
“他怎麼這麼不安于室哪,”嚴峫一邊抱怨著,一邊下樓到了倉庫外。
江停站在警戒線外,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嚴峫邊用眼神跟他互相指責,一邊把還在通話中的手機接過來,剛開口說了句:“老茍我看你趕緊……”突然他自己的手機就狂響了起來,來電顯示經文保處。
嚴峫:“臥槽這還讓不讓人喘口氣了!”
茍利:“誰是老茍,茍主任!叫茍主任——!”
嚴峫把手機塞還給江停,示意他自己說,然后接起了經文保處的電話:“喂?”
“嚴副支隊,我們按您說的跟嫌疑人導師、XX大學化學系博導牛俊才聯系過了。確實跟技術隊黃主任查出的記錄相符,嫌疑人的最后一通電話是接線,時間是今天凌晨兩點十二分,通話時長大概在一分三十秒左右。
”
“兩點十二?”嚴峫疑道。
按成年男性正常的步速估計,這個時間楚慈已經到達倉庫,開始偷放管制化學原料了。
是什麼樣的制毒盜竊犯,心理素質那麼高超,作案中途竟然還接了個導師電話?
韓小梅的手機叮咚幾聲,收到了茍利發來的傷情鑒定圖,江停點開來看了一眼。
“是的。”經文保處警察在電話那頭肯定道,“我們跟牛俊才導師聯系的時候,對方非常激動,再三跟我們強調他的學生不可能跟違法犯罪行為扯上關系,還說今天凌晨打電話的時候,嫌疑人明明表現得非常從容冷靜,說自己正要去實驗室里看幾本書。”
嚴峫非常狐疑:“……這是什麼借口,三更半夜去看書?”
江停關上韓小梅的手機,抬起頭:“讓他立刻告訴我書名。”
嚴峫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問對方:“他有沒有說書名是什麼?”
“哦,還真有。”手機那頭傳來鼠標點擊翻筆錄的聲音,緊接著只聽警察說:“嗯……在這里,還跟我拽了段英文:《To see the obious》,《無定型磷的工廠量產化方法表述》,《萜烯與樟腦》……要不是我特地去查了,連這字兒我都不會打。哦還有一段,他說等他看完這幾本書可能就要回去了,牛導師就跟他說那別熬夜早點回去睡覺。”
嚴峫道了謝,剛要掛電話,突然只聽江停在身邊問:“協查通告發了嗎?”
就這短短一句,聲音卻非常不對勁,嚴峫下意識向他看去:“發了,怎麼?”
“我判斷錯了,楚慈不是嫌疑人,是被害者。”
“——什麼?!”
“他被一伙跟制毒有關系的人挾持了,案發途中當著綁匪的面接到了導師的電話,那幾本書名是他留下的求救信號。
”江停把手機扔給嚴峫,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峻:“那個被刺傷的保安主管是案犯之一,把他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