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抬手揮了揮,那是個掌心向內,手背向外的姿勢。
嚴峫突然想起五年前慶功宴上,自己被他用一模一樣的手勢打發過。然而現在時移世易,境遇調轉,重溫這一細節不由給人一絲微妙的心理刺激,嚴峫嘴角不受控制地翹了翹。
但他什麼也沒說,帶著這古怪的笑容,堪稱彬彬有禮地欠了欠身,把門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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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四,原名范正元,建寧南程建新村人,曾因為敲詐勒索入獄,釋放后無業,以幫人看地下賭場為生。此人曾經進過幾次戒毒所,坐牢的時候大概強制戒掉了毒癮,但從血檢的情況來看,出獄后是鐵定復吸了。”
秦川在大屏幕上一幀一幀地翻圖,又示意眾人看各自面前的案情材料:“法醫在進行尸檢時,發現死者褲子口袋里有被碾成粉末的紅色膠囊,基本可以確定,與被害人馮宇光吞食的毒品成分相同。”
大清早的會議室里就開始煙霧繚繞了,魏副局長揉了揉因為睡眠不足而通紅的老眼,疲憊道:“所以現在有哪些推論?”
秦川看了看嚴峫,嚴峫正夾著根中華煙,聚精會神看尸檢報告,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目前我們主要的推論是,”秦川推了推金邊眼鏡,慢條斯理道:“范四本身吸毒,很有可能以販養吸,并掌握一些新型毒品的關鍵來源渠道。兇手在五零二案發后,知道這種新型毒品已經進入了警方的視線,所以利用范四的信任,以接應他逃跑為名,將他殺死滅口。”
秦川頓了頓說:“按照這個推論來看,我們現在的偵查重點應該放在范四購毒的上下線,以及深度挖掘他和胡偉勝之間的關系上。
”
魏副局思索半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話鋒一轉:
“嚴峫,你覺得呢?”
嚴峫在眾人炯炯的注視中捏了會兒下巴,突然道:“……范四抽的是硬毒,‘三號’跟‘四號’是吧。”
所有人目光轉向角落,正撐著頭打呼嚕的茍利一下就驚醒了:“哎,哎,什麼什麼?是是是,戒毒中心記錄和尸檢結果基本匹配,二乙酰嗎啡,鼻腔吸食加靜脈注射,妥妥的。”
嚴峫說:“那就不對了。”
魏副局眉頭一擰,“哪里不對?”
嚴峫合上尸檢報告,向后靠坐在椅背上:“一個靜脈注射海洛因的重癥癮君子,回去抽苯丙胺合成物的可能性不大,就像吃慣了滿漢全席的不會再回去吃糠咽菜一樣,跟人的正常行為習慣相悖。”
他烏黑筆直的眉梢抬了起來,環視著會議室里的同事們:“那麼死者褲袋里的毒品殘留,既沒包裝又沒封口,這麼一小片藥劑,真是死者自己放進去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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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副支隊長辦公室里,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墻上掛鐘的時針已轉了近三圈。
沙發上,來自胃部的隱隱抽痛讓江停睜開了眼睛。
從門外隱約傳來的動靜看市局警察們已經陸續來上班了,但嚴峫還沒有絲毫回來的跡象,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案情通報會開了這麼久——在江停看來,這種簡單清晰的案情連開會都不必要。
江停不舒服地按住胃部,一邊用力揉按一邊起身,誰料還沒站直,只覺眼前發黑、天旋地轉,緊接著就被突如其來的低血糖生生按得半跪在地,半晌才從眩暈中勉強回過神來。
“……”江停無聲地罵了句。
他扶著沙發站起來,在辦公室隨便翻了翻。奈何嚴峫是個沒有囤糧意識的人,桌面除了文件和雜物之外堪稱貧瘠,唯一能稱之為食物的只有半包不知道回潮了多久的餅干。
江停捏出半塊牙痕清晰的蘇打餅,眼底終于流露出一絲不加掩飾的厭棄。
咚咚咚——
“報……報告嚴隊,”一道女聲怯生生地喊,“技術隊有消息了,嚴隊,嚴……哎呀!”
江停已經聽出了這姑娘是誰,上前一把打開門。
“——噫!”
不出所料敲門的是昨天那個膽兒比兔還小的實習女警,乍看到陌生男子打開門,條件反射一下捂住嘴,緊接著就把江停認了出來。
“……”小姑娘原本就圓瞪的雙眼睜得更大了,眼珠子簡直要飛出來:“您您您您您,嚴嚴嚴嚴隊他……”
清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皺巴巴的過夜沒換的衣服。
如果思想能具現化的話,昨天填滿了她腦海的不可描述之畫面此刻已經演變成一整部動作小電影了。
江停瞇起眼睛,居高臨下看了她片刻,問:“你叫什麼?”
“韓韓韓……韓小梅!”
“韓小梅。”江停從錢包中抽出一張五十塊,放在她手心里,動作柔和又不容置疑:“兩個包子一杯豆漿,買好了送上來。”
“……”韓小梅傻怔幾秒,眼見江停要關門了,才突然反應過來:“哎等等,那嚴隊——”
江停淡然道:“是嚴隊讓你去買的。”
“……哦!”韓小梅差點咬著舌頭,同手同腳地轉身走了。
第15章
技偵主任黃興人到中年,頭頂锃亮,步伐匆匆的同時還半側著身體,說話跟打機關槍似的往外蹦:“昨晚數據恢復到十一點,今早四點就來上班了,趕緊弄完晚上我好去開我家那小子的家長會……嗨!他爹我次次被班主任當孫子訓,這次再考倒數明兒你們就見不到我了,拼著性命不要,老子抽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