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線外的群眾們沉默了,眼前的景象之慘烈已經超過了他們認知水平的極限,滾滾而下的泥石流幾乎在一瞬間就將他們的家園夷為平地,如果不是這次預警,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因此殞命。
這麼兇猛的泥石流,根本就不會給人以逃脫的機會。
太快了,太猛了,太可怕了。
雨聲颯颯,沒有人敢動。
電力中斷了,只有小商店中閃爍著微弱的燭光。
又冷又餓,不管多麼艱難,那些挽著手為他們撐起最后一道屏障的軍人們,一步不退。
“我們家還有位置,先把孩子送進來吧!”有的居民打開窗戶喊道。
“我們家收留老人!”
“我們家煮了熱湯!”
漆黑的雨夜中,這一扇扇窗戶后映出的微弱的燭光似乎成為了引路的標志。
壯年的漢子們自覺地匯聚到一起,他們沉默著將家里的老人孩子孕婦送進了那些敞開的家門。
這個雨夜,能喝上一口熱湯都成了最奢侈的事。
同時,也成為很多人心目中最溫暖的記憶。
有無數人在感謝給他們發出預警的氣象臺的同志,也有無數人贊揚在關鍵時刻做出反應的縣委領導們。
而此刻,被靖中縣人民豎著大拇指夸贊的縣委書記劉向南,卻是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而下。
真的有泥石流?真的是滅城之災?!
他站在僻靜處,在強光手電的映照中看得比別人更清楚,當那鋪天蓋地的泥漿以雷霆萬鈞之勢傾瀉而下時,劉向南整個人都傻了。
居民樓瞬間被沖倒,商業中心也整個傾斜下來,甚至連聯接縣城東西兩區的鐵橋也被泥石流淹沒,劉向南的臉上已經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這,這……他艱難地扭動脖子看向賀朝陽。
“賀市長,這……”他的嘴唇都哆嗦了。
賀朝陽沒有說話,指了指同樣被震懾的沒有回過神的李軍。
劉向南會意,道:“李軍同志,你先帶隊去維持秩序。”
李軍看了劉向南一眼,帶著民警們撤了。
等他們走了,賀朝陽才淡聲道:“劉書記,天一亮我就離開這里,靖中……”他停頓了下,繼續說道:“你可以當我沒來過。”
劉向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試探道:“這麼大的功勞……”
“劉書記,誠如你所說,我是寧北的干部。”賀朝陽上前兩步,拍了拍劉向南的肩膀,“寧北的干部管到甘西干部的頭上,是不是不太合適?”
賀朝陽在笑,可是笑意并未到達眼底。
劉向南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都沒說。
天亮之前,大雨漸漸歇止。
熬了半夜的避險群眾終于松了口氣。
或許天亮之后他們會發現已經沒有了棲身之所,但是比起被淹沒的家園,能保住一條命已經不錯了。
天色微曦,站在西華路路邊,已經能看到曾經繁華的靖中縣城被深不見底的淤泥掩蓋。
沒有人知道里面是不是還有人在,也沒有人愿意去回想昨夜的心驚。
趁著人群還在觀望,賀朝陽和凌未悄悄地上了車,沿著小路奔向靖中城外。城外的道路上散落著被大雨沖刷下的石子,此時趕路要冒著極大的風險。可是凌未和賀朝陽知道,他們已經沒有時間浪費了。
作為安南的書記和市長,他們要用最快的時間趕回去坐鎮,甚至要從現在開始編造不在場證明了。
就在賀朝陽和凌未離開靖中的同時,唐小禮的隊伍也退到了靖中縣城之外。
安南地震唐小禮率隊拔得了頭籌,如果靖中泥石流又是他的隊伍冒尖,那等著他的就不是褒獎而是責難了。
找了處隱秘的地方,唐小禮催著炊事班生火做飯,兄弟們都是一夜未眠,比起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群眾來說,他的弟兄們承受的壓力要大得多。
“來,喝碗熱粥吧。”唐小禮端著飯盒遞給一個士兵。
“團長,咱們為什麼不進去救援?”眼中布滿血色的士兵問道。
“再等等。”唐小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兄弟部隊來了之后,咱們再進去。”
“可是昨晚上要不是有咱們,靖中早就亂套了。”
“那咱們就做回無名英雄唄。”唐小禮笑了,但是心里的憂慮卻久久不能散去。
這次鬧得動靜太大了,就算他和二哥事后做了補救,也很難逃脫上面的責難。
很快,唐小禮的預感就成了真。
151、發配邊疆 ...
事情的起因其實也不難猜,只要唐小禮在靖中,就很難不將這件事勾結到賀朝陽身上。
因為在安南的出色表現,賀朝陽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不僅是蔣家,就是其他政治家族也已經將賀朝陽列為了紅三代中的一線人物,或許他年紀比第一梯隊要年輕,但是此人的履歷可一點都不含糊。也正是因為他的年輕,此人的危險系數比之賀昱午蔣耀中等人更上了一個臺階。
能抓住他的小辮子,簡直讓那些想把賀朝陽拉下水的人們興奮不已,不管他在靖中泥石流災害中充當了什麼角色,勾結軍隊,越權擅專這兩條大罪是怎麼也洗脫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