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民意是什麼嗎?”李敬州突然出聲道。
賀朝陽疑惑地轉過頭來。
“民意,就是人民的意志。”李敬州看著這無聲而憤怒的人群,沉聲道:“任何違背了人民意志的人或政治集團,都不會長久。”
說完,他背著手走開了。
賀朝陽如醍醐灌頂一般,在原地站了很久。
面對這麼多群眾,吳州市政府再也坐不住了,他們開始派人和村民代表談判,只是談判進展很緩慢,因為村民們只有一個要求,拿到補償款,讓云騰鋼鐵滾出吳州。
滾?怎麼滾?云騰鋼鐵的幾個沒有完工的項目就矗立在那里,而且要想讓周岳把嘴里的肉吐出來哪里有那麼容易,在座的幾個頭頭,哪個沒有拿過周岳的好處?就算現在他們想把收受的賄賂退給周岳,周岳能同意?
于是,事情漸漸膠著成了一個死局。
鄒一民四處活動,甚至開始要求全市的公務員給群眾做工作,尤其是有親屬參與到這場活動中的,該公務員必須把涉及到自己的親屬帶回去,否則就請扔掉鐵飯碗回家吃自己。
不僅對下面如此,對上面鄒一民也開始了活動,這一次,一直沒有露過的底牌也用上了,不僅利用派系之間的矛盾將戰火燒到了皖東省府一級,還讓周岳連夜進京,想要從高層入手給下面施加壓力。
這些群眾雖然現在動不得,但是只要上面給扣下某些罪名,他就有了動手的理由。
博弈在各個階層展開,除了能看到在靜坐群眾周圍布置的警力之外,所有的博弈都是無聲無息的。
說是無聲無息其實不恰當,因為這些洶涌的暗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將某方勢力吞噬掉。
“哥,人家都欺到咱們的地盤來了,為什麼不能出手?”蔣松對著蔣耀中大聲吼道。
“你懂什麼?”蔣耀中瞅了弟弟一眼,再一次下達了摘清蔣家勢力,袖手旁觀的命令。
“可是那賀二……”蔣松不服。
“你以為這事是賀二搞出來的?”蔣耀中不悅道:“沒事多長點腦子。”
“不就是梁副總理嗎?衛總還是咱們這邊的人呢!”
蔣耀中被他弟弟氣得不行,同樣是老二,怎麼賀朝陽做事就生生比蔣松高了幾個層次呢?
“這件事衛總也贊成。”蔣耀中無奈道。
“你說什麼?”蔣松吃了一驚,“梁副總理做事太絕,衛總不是上次在會議上不點名批評他了嗎?”
“只批評了一次你就認為衛總和他不對盤?”蔣耀中搖了搖頭,道:“梁副總理的作法是引起了一些爭議,但是他的立意沒有錯,國家走到這一步,宏觀調控勢在必行,別說批評兩句了,就是拍桌子對罵,過后也要以大局為重。”
“所以現在的大局是……”
“大局就是梁副總理的調控措施勢在必行。”大局當前,蔣耀中也沒空和弟弟細說究竟,只是叮囑道:“最近讓你那些狐朋狗友收斂些,有些事能應,有些事卻絕對不能沾上,懂嗎?”
蔣松的神色有些怔忡,他本以為自己生在天子腳下,對政界這些彎彎繞再清楚不過,可是面對大哥的訓斥,他才恍然,原來自己連斗爭門檻都沒邁進去。
巡視組的證據匯總完畢,很快梁副總理就派了另一隊人馬下來。
巡視組只是收集證據,具體的處置方式并不在他們的范疇之內,這也是梁副總理愛護他們的表現,畢竟把人得罪的太狠對他們今后的工作開展有弊無利。
一個月之內,吳州市主要官員紛紛落馬,這把火一直燒到了皖東省廳的一些要害部門。
與之對應的,是云騰鋼鐵吳州分公司的叫停,在核對了主要證據后,在村民們的監督之下,這個給焦下村村民帶來無盡痛苦的焦化廠,在爆破專家的精準設計下,轟然倒塌。
吳州官員全面換血,皖東系也經歷了一番調整,當然這些調整對普通民眾來說,是感受不到的。
他們現在面臨的是清理廢棄的工廠和環境恢復問題。
工廠用短短兩三年時間建了起來,可是要想將環境恢復到原有的青山碧水,可能要花費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
而這些,賀朝陽已經沒有機會看到了,在另一隊人馬到達吳州的時候,他們已經完成了交接手續。
對于吳州的調查已經結束了,他們馬上就要開赴另一個目的地。
而在這之前,賀朝陽還有件事沒有做。
“今天大家都在,我有件事想跟組長匯報一下。”在臨行前的一晚,賀朝陽趁著都在李敬州房間匯報工作的時候,驀然開了口。
“什麼事?”主要議題已經議完,李敬州倒想聽聽賀朝陽有什麼事。
賀朝陽沒有說話,而是將視線在屋內環視了一圈,在他的目光落到林易身上時,林易突然心頭一緊,賀朝陽的眼神是帶著笑的,但是這笑容中卻透露出一分算計,一分像是被蛇盯住的獵物一樣難熬的緊張。
“賀處,有話請說。”林易勉力笑了笑道:“還是要我們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