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據肖木提供的資料,還有當時鄒一民和周岳到發改委報批的投資額度來看,云騰鋼鐵吳州分公司至少需要一百億的投資,這麼大的缺口他們想怎麼補齊?另外與云騰鋼鐵有關的資金流向在人行竟然沒有備案,這些事,每一樁每一件看來都詭異非常。
資金只是一個方面,從李敬州的動作上來看,他對荒地的說法也是持懷疑態度的。賀朝陽沒有種過田,但是基本的土質狀況還是了解的,他借著系鞋帶的動作,也曾摳出來一把小石子。石子一抓到手里,他就笑了。
如果像鄒一民所說,這塊地原先是荒地的話,那怎麼他抓在手里的石子既有剛剛粉碎的小石子,又有河灘里的鵝卵石呢?
就算這些石子被壓路機壓平了,但是新粉碎的石子和自然風化后的石子,手感和外觀是完全不同的。
握著石子,又想到李敬州用腳尖挖土的舉動,賀朝陽越來越明白,與其說這塊地是荒地,還不如說是在良田上面人為的潑灑了一些石子碎屑來的恰當。
只是這些人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
到目前為止,資金來源不明,土地的屬性不清,就連展示在他們面前的建設場地,似乎與云騰鋼鐵最初的規劃劃不上等號。
就在賀朝陽的暗自琢磨中,巡查組已經在碼頭上過了一遍,暫時沒有發現問題。
“鄒市長,云騰鋼鐵吳州分公司的規模就這樣了?”李敬州背著手,態度和悅。
似乎被他的態度蠱惑,鄒一民的心防稍稍放松了些。
“對,云騰鋼鐵的設計規模就是這樣的。”
“只是在吳州建一個選礦廠和燒結廠,”李敬州點了點頭,道:“看來云騰鋼鐵的胃口沒有那麼大嘛。”
“或許是以訛傳訛吧,”鄒一民賠笑道:“現在全國各處都在上項目,吳州的項目跟兄弟城市比,已經很上不得臺面了。”
“可是我看云騰鋼鐵在發改委報批的可是個一百多億的大工程。”
“這……”鄒一民頓了頓,面色從容道:“當初是想上個大規模的,但是環保總局和發改委都沒有批下來,云騰那邊的周總也就放棄了這個計劃。現在主要是借助吳州勞動力便宜的優勢,先建兩個廠試試。”
李敬州聞言笑道:“周總的態度是好的。”
不過事情真的有這麼簡單?李敬州對著鄒一民笑笑,不緊不慢地背著手溜達。
鄒一民陪在他身邊,看著他和顏悅色的模樣,心里一陣陣發苦。
“鄒市長,碼頭也要運煤嗎?”李敬州看著不遠處的黑色痕跡,問道。
“對,燒結廠要用。”
“是嗎?”李敬州聞言笑了,“鄒市長,這看起來不像是燒結用的煤啊!”
鄒一民聽了干笑道:“怎麼會不是呢?”
“鄒市長懂煉鋼嗎?”
“不太懂。”
李敬州點了點頭,道:“怪不得。”
“請李組長指教。”
“指教談不上,但是這些煤看起來就不是一個品種。”李敬州帶著大部隊慢步走到那些殘留煤渣的地方,他看著眼前的景象,臉上的笑慢慢地淡了。“鄒市長,你們這里有一個焦化廠吧?”
“啊?”鄒一民楞了,這個李組長是鬼魅不成?
“帶我們去焦化廠吧。”李敬州臉上的笑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他看著鄒一民,用非常肯定的聲音說道:“焦化廠一定離這里不遠。
”
順著煤渣掉落的痕跡,巡查組的人沒有多費多少周折就找到了焦化廠。
離著老遠,就看到了高高聳立的煙囪,那汩汩冒出的濃煙,那刺鼻的味道,讓巡查組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鄒市長,這個焦化廠是怎麼回事?”
“這……”鄒一民還想撇開干系,李敬州卻抬手打斷了他。
“這個焦化廠在市里有備案沒有?是云騰鋼鐵下屬的嗎?如果不是……”李敬州頓了頓,繼續問道:“那為什麼這些煤會從云騰鋼鐵的碼頭上運過來?”
這幾句問話堵得鄒一民啞口無言,他想解釋,但是這建鋼廠的事也是一環套一環,在這里撒了謊,以后就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抹平。
更糟糕的是,現在焦化廠已經投產,卻沒有正式的批文,這種污染企業在環保那邊是難批下來的。當初為了搞批文,他和周岳跑省里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在始終得不到批復的情況下,他們決定先投產再慢慢耗,上面頂多就是罰罰款,他就不信還有人能給炸工廠不成。
只是看到李敬州的態度,鄒一民的心里有些慌了,事情似乎不是他原先設想的那麼簡單了。
憑空冒出了一座沒有立項的焦化廠,要說云騰鋼鐵在吳州沒有貓膩,恐怕任何一個吳州官員都不敢說這樣的話。
只是一座焦化廠,還不能作為處置云騰鋼鐵和吳州官員的證據。當然,在沒有批文的情況下,擅自占地開工,是違了規,但是這樣的違規,還不到巡查組動手的地步。
“小賀,對吳州的情況你怎麼看?”回到賓館后,李敬州問賀朝陽道。
“我覺得很復雜。”賀朝陽坦誠道:“鄒市長所報的金額與云騰鋼鐵的預算不相符,而且他報的金額中可沒有焦化廠這一項,更何況,良田變荒地,銀行資金流向不明等問題并不是咱們憑空推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