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火肯定是有道理的。
也包括,他有時候太看得起自己。
游景陽身上總是有種無處安放的少年氣,他鼓著一邊腮幫子,微微瞪著眼睛茫然地看著陸煙汀,像個迷糊的小鹿:“怎麼了?”
“沒怎麼,”陸煙汀看向遠方的天,那里泛著白,好像隨時會落下雪來,“我還需要努力啊。”
第八十一章 狹義愛情
陸煙汀和游景陽在吃飯的時候又對了幾句詞,郭凱給的吃飯時間很緊,中午十二點多他們就正式開拍了。
道具組拿來了暖氣機,讓倉庫溫度高一些,他們說話時產生的白霧是個季節bug。
郭凱問他倆:“飯沒吃太飽吧?”
陸煙汀就沒吃幾口,游景陽胃口還不錯,只是作為演員也沒怎麼吃主食,于是他們點了點頭。郭凱說:“那行,你倆醞釀一下,五分鐘后拍,剛剛最后那遍還不錯,保持住這個感覺。”
陸煙汀的拇指和中指在手心一深一淺地摳挖著,他獨自在墻角靜靜呆著,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每個演員的醞釀方式不一樣,陸煙汀屬于靜態,而游景陽是動態的,他不像陸煙汀那樣封閉,他和郭凱還在溝通,每說一句,他就會在原地走幾步,雙臂晃動著,嘴中念念有詞。
郭凱時間觀念很重,五分鐘后,正式開拍。
不同于以往的劇組,郭凱帶的劇組總給陸煙汀一種嚴謹理性的幾何感,現場永遠是井然有序的,工作人員沒有過多的表情,甚至很少交談,他們大多都專注、嚴肅,仿佛是郭凱的復制人,擁有高度一致的工作信仰。陸煙汀站在他們之中,又在他們之外,羨慕地觀望著,盼著這信仰之中能擠進他的一點執念。
“不是。”
陸煙汀急促地說出這兩個字,他慌里慌張看了眼游景陽,捉著對方的胳膊往外一推,他的頭偏過去:“你別這樣。”
郭凱的意思他是明白的:要多包含些可供人解讀的小動作。
到了這里,陸煙汀所理解的宋卿饒都是慌大于感情的,他太怕侍南做出些什麼,讓他的努力前功盡棄,逼得他不得不再一次面對真實的自己。
而下一句,陸煙汀的語氣徒然弱了下去,帶著顫音:“你離我遠點……”
他閉了下眼,縮著頭,不去看游景陽,游景陽壓低了聲音跟他說道:“饒饒,這是我最后一個辦法了。”
陸煙汀放大眼睛——他知道,宋卿饒的耳朵更多是抓住了“最后”這兩個字,他的保護墻轟然坍塌,掙扎的力度也小了很多。此時此刻,他是隨游景陽擺弄的,所有的思緒都隨著“最后”二字遠去了。
游景陽凝視了他幾秒,吻了過來。
這次的氣氛實在是太好,以至于游景陽貼過來的時候,陸煙汀就差點哭了。他在若明若暗的光線里看著游景陽輪廓模糊的臉,生出一種與他在末日接吻的感覺。
宋卿饒在這個吻里又該是多麼難過。
愛了這麼多年的人了,在親自己。可他什麼也不敢做,他既怕侍南愛他,又怕他不愛他,擔心侍南以為自己不愛他而放棄愛他,卻更怕他知道自己愛他。只有宋卿饒心里清楚,他根本禁不住侍南的任何求愛方式。他在朝著自認為光明的路走去,可侍南在親他,他們在黑暗潮濕的倉庫里接吻,如此見不得人,卻又如此纏綿。
宋卿饒含糊地嗚咽著,手臂失去力氣,書本嘩啦啦落到地上,他從沒有給過回應,侍南也不需要他的回應。宋卿饒知道他早已經放棄思考,所有的行為意識皆是下意識所為,可侍南包容了他,他退,侍南就不緊不慢地追上來,不怪他,不問他,給他的自始至終只有理解和溫柔。
這讓他怎麼放棄?
侍南在宋卿饒的唇上輕輕吮著,蜻蜓點水般一下一下地舔著他,直到他的臉上一片溫熱。宋卿饒的唇是發苦的,他的哭聲在寂靜的沉黑里太過彷徨。侍南怔怔地松開了他,宋卿饒扶著他的手臂,哽著彎下腰來,緩緩滑落到地上,小口小口喘息著,吸著鼻子把書本撿起來。
侍南蹲了下來,他的眼睛是晦暗的,宋卿饒漸漸止住哭意,紅著眼睛
和他對視,然后,侍南再次吻了上去。
這個吻更多的是順從,他們彼此都很柔軟,宋卿饒將身上的刺全部都收去了,他閉著眼睛,心里的難過收了一些。這是個讓他得到治愈的吻,他的腦袋里不再有那些可怕的、骯臟的念頭,侍南的愛意和呵護給了他曇花一現的安全感。
他發出了一些黏稠的聲音,和侍南的呼吸纏繞著,軟在對方的懷里。
侍南撿起地上的書,“‘經濟管理’?”
他像逗孩子似的,將書在宋卿饒眼前晃了晃,“要轉專業啊?”
宋卿饒還在恍惚中,下意識伸手去拿,侍南又撤回了手臂。
侍南對他說:“叫哥哥。”
哥哥,已經好幾年都沒再這樣叫過。
宋卿饒悶著頭,顯得很倔強,“你給我。”
侍南并不給他,他的手臂在晃,光影透過來,每一寸呼吸都是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