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黑我的那些人——其實我那時候也完全是個小透明,黑我的也不算多,可我還是太看重他們了,邊看他們隔兩天忽然罵我一下,邊看徐之昂那邊什麼人好像都喜歡他的樣子,就每天每天都在折磨自己。”
“其實他應該真的很棒,我很不想承認就是了。”
陸煙汀調整著坐姿,揉著酸麻的腿。
“他也不是奪去了本該屬于我的光芒,反倒是我原以為自己所擁有的那些天賦和運氣,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的那種人生,完完全全就是我想過無數遍的,在未來會屬于我的人生。”陸煙汀掰著手指頭,糾結又難耐道,“我怎麼可能不嫉妒他?他越優秀,活得越好,我就越嫉妒他,嫉妒他的同時我又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卑鄙、心眼不大還小肚雞腸。”
曲如屏將車窗往下搖了些,左邊的視野處冒出來大片大片的海,海風是清爽的,帶有著潮濕的咸味。曲如屏感嘆地笑道:“我們煙汀基本上不說自己點好呢。”
“你太把他當回事,又把自己想的一無是處。”曲如屏的聲音被風撫平,變得柔和,“看過那部電影嗎?里面有句臺詞,‘我以為有一種人是永遠不會嫉妒別人的,因為他自己太驕傲’,所以這些的根源是你還不夠自信。”
陸煙汀的腦袋抵在車窗上,他伸出手指頭點著窗上的霧氣:“自信太難了,這要成為我畢生的目標了。”
“嫉妒是正常的,不用一直想著去反抗這些情緒。人很難從自己的圈子繞出來,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想開并不容易。
”曲如屏說,“時間久了,你會感到疲累,多循環幾次、幾百次,就自然而然放下了。”
“是啊,我現在比當時要好很多,看見他的消息也沒原來那麼難受了。”陸煙汀也把車窗搖下來了些,他在冷風里瞇起眼睛,“不再有那麼強的執念了,別人評論什麼的,還是會在意,但也肯放過自己了,老看老看也沒意思。”
“別開那麼大。”曲如屏叮囑他,將車窗搖上去。
陸煙汀被冷風吹得清醒了不少,他耳朵里都是呼啦啦的風聲,意識被撞的七零八碎,模糊之中只記得一句:“我從來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我想要什麼,太多了,我真貪心。”
“你要相信不止你這麼想,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曲如屏微微一頓,繼續道,“在社會上打拼,只要努力,房子和車都是遲早會有的。任何東西都會來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陸煙汀甜甜地笑起來:“果然,我們家曲老師的雞湯就是比別人的好喝。”
他同時擁有酒窩和梨渦,身上分明是沒什麼肉的,臉蛋卻有些未褪去的嬰兒肥,所以每當他笑起來,總會給人一種甜度剛好的純凈感。
曲如屏笑著說:“睡一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這一覺,陸煙汀睡了很久。
他夢見了自己在蔚藍色的海洋里看見一只巨大的
鯨魚,墨藍色的鯨身在空靈的寂靜中緩緩墜入海底,白色的泡泡不斷吻在他的臉上,他伸出手,卻只摸到了鯨魚的尾巴。
尾巴……
“你好?”
陸煙汀猛然回過神來,他的手心是熱的,那里握著別人的手。
“你好,”他定了定心神,對著游景陽笑道,“不好意思。
”
“沒關系,起太早了吧。”游景陽笑著給他找臺階下,對他指了指座位,“坐。”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陸煙汀把最外層的大衣脫了,遞給一旁的小趙,小趙對著他連連搖頭:“陸哥,冷。”
“我有點熱,出汗了。”陸煙汀解釋了幾句,扭過頭看向劇本,“我們……要不先對對戲?”
“這是當然。”游景陽套著件銀藍色的羽絨服,他臉窄,即使身著面包服都是顯瘦的。郭凱在不遠處和片場的攝影師、燈光師交流,他工作時總是顯得尤其邋遢,邋遢之中又帶著十足十的兇相,說話嗓門很大,講什麼都像是在吵架。陸煙汀光是聽見他的聲音都很沒有安全感,縮著脖子跟游景陽說,“那我們來第二段?”
這個劇組顯然跟之前的劇組不能比。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認真,空氣中總有股讓人緊張的味道。他們現在身處于郊區的大學里,學校的學生基本上都放寒假了,此時天剛蒙蒙亮,操場上只有他們。主席臺后方有個放器材的小倉庫,道具組在現場布置著,陸煙汀和游景陽在外面的小走廊坐著對詞。
游景陽詞對得很勉強,他看上去更像是順著陸煙汀的意思,而他自己的意思還在掖著。陸煙汀有些尷尬,他知道游景陽是專業的表演學生,在很多問題上和他這樣野路子出身只接受過短期表演培訓的人是看法不一致的。將就對了幾句詞,陸煙汀干脆問道:“你想怎麼對戲?”
游景陽站了起來,他四周看了看:“咱們來一遍吧。”
“在這兒?”陸煙汀微微瞪大眼睛。
“嗯。”游景陽很平靜地回答,周圍嘈雜的聲音和流動的工作人員似乎沒有讓他有一丁點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