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時路過一片民田,看到外頭迎風招展的莊稼苗,祝云瑄一時起了興致,喊人停了下來,與梁禎道:“我們下去走走。”
倆人下了車,并肩走進了田間小道,梁禎好奇問道:“怎麼突然有興趣看這個?”
祝云瑄的手心拂過在風中搖曳的小麥苗,輕聲一嘆:“這兩年各處風調雨順,沒再鬧過災荒,實屬不易,看著這些,我這心里也踏實多了。”
他當了七年的皇帝,內心深處始終憂慮著自己坐不好這個位置,愧對了列祖列宗,好在,如今身旁還有一個梁禎在。
梁禎牽起他的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別想太多。”
祝云瑄笑了一笑,未有再說。
田邊不遠處的官道上有個落腳的茶棚,他們走過去,坐下要了壺茶,淅淅瀝瀝的春雨已經落了下來。
祝云瑄端起茶水,聞著縈繞在鼻尖的淡淡香氣,輕抿了一口,雖是農家的平常之物,卻意外的味道不錯,茶香格外沁人心脾。
雨水落在棚子上再滴落地上,漸漸隔成了一片雨簾,祝云瑄喝著茶,抬眸望向茶棚外,遠處的山水在雨霧中愈加飄飄渺渺,有如一幅清雅的水墨畫。
梁禎握住他的手:“在想什麼?”
祝云瑄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隨便看看而已,景致好,看著心里都舒坦。”
安靜坐了片刻,有侍衛進來稟報說徐參將帶家眷回京述職,路過這里,聽聞陛下御駕在此,特來拜見。
“徐參將?”梁禎挑了挑眉,“徐方士?”
祝云瑄低咳了一聲:“是他。”
徐方士這人,梁禎自然不會忘,當初那場救駕,蔣升和徐方士倆人起了關鍵作用,蔣升本就是賀懷翎的人,徐方士卻是因為一場瘟疫之禍投向了祝云瑄,在最后時刻開了城門。
這幾年祝云瑄也提拔重用了倆人,徐方士被外放去重要關口三年,這次回京述職,少不得是要升遷的,只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
說話間,徐方士已經被人帶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與祝云瑄和梁禎行禮問安:“臣徐方士拜見陛下……皇后。”
梁禎打量著他,幾年不見,他這個昔日部下滄桑了不少,臉上的陰郁卻是沒了,先前聽聞他在邊關又娶了一門續弦生了孩子,看來應當是真的。
徐方士垂著頭,神情有些許尷尬,梁禎的回歸,最尷尬的當屬他這個舊部下。
祝云瑄例行公事地問候了他幾句,并未多說什麼。外頭的雨眼見著停了,他們重新準備上路,路過徐方士身邊時,梁禎頓了頓腳步,淡道:“你只要忠誠于陛下,便沒有任何過錯,不必覺得難堪。”
徐方士愣了愣,回過神時梁禎已經跟在祝云瑄后頭上了車,目送著御駕走遠,他收回思緒,眉宇間有了輕快之意,轉身回了自己的車輦上去。
車里,祝云瑄問梁禎:“你跟他說了什麼?不會又嚇唬了人吧?”
梁禎好笑道:“我是那樣的人嗎?不過是安慰了他一句,叫他別見著我就緊張,我又不會把人給吃了。”
祝云瑄沉吟道:“……朝中這些人的看法,你其實不必太在意的。”
梁禎笑著搖頭:“阿瑄覺得我是那種,會在意別人看法的人嗎?”
祝云瑄望向他的神色有一些復雜:“以前是不會,可……先前明明不需要你親自做欽差去辦案,我知道你也是想多做些事,好叫那些私下里非議的人閉嘴。”
祝云瑄明白的,梁禎是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卻會為了自己這個皇帝的名聲去做許多的事情,所有這些,他其實都看在眼里。
梁禎不在意地捏住他的手:“別擔心,我有分寸,阿瑄若真心疼我,以后多寵寵我就是了。”
祝云瑄回握住他的,垂眸看著他們交握在一塊的雙手,點了頭:“嗯。”
到定國公府時還未到晌午,他們沒有叫人通傳,下了車便直接進了去。
后院里,暥兒和銘兒蹲在地上玩彈珠,元寶在一旁練劍,祝云璟和賀懷翎今日休沐,都在家中,正靠在一旁的廊下一塊看書說笑。
祝云瑄和梁禎大步進來,暥兒第一個看到了他們,站起了身嘴里叫著“父皇父親”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撞進了祝云瑄懷里。
祝云瑄笑著將人抱起,小孩兒大了一歲最近又沉了不少,他抱著已經很吃力了,梁禎見狀,順手就將孩子接了過去。
祝云璟迎上前來:“來之前怎麼不叫人先來說一聲?我們也好準備準備迎駕。”
“迎什麼駕啊,別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這里又沒有外人。”祝云瑄說著制止住了欲要見禮的賀懷翎,“坐下說話吧。”
梁禎抱著兒子,笑問他:“暥兒想我們了嗎?”
小孩兒摟著他的脖子嘻嘻笑:“想父皇,不想父親。”
“好你個小沒良心的,父親白疼你了,虧得父親還特地給你弄了匹小馬駒來,你就是這麼對父親的?”
聞言,暥兒的雙眼頓時亮了:“真的嗎?小馬駒在哪里?暥兒要看!”
梁禎故意逗他:“那你想不想父親?不想父親不給你了。”
小孩兒立馬點頭,大聲道:“想!”
祝云瑄默許了梁禎搶功勞的舉動,并未說馬駒其實是他挑的,笑著與眾人解釋:“暥兒聽說元寶得了匹馬駒,也嚷著想要,我們就去馬場給他挑了匹來,也給銘兒選了一匹,都在外頭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