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云瑄嗓子發苦:“……好。”
夜色深重時,祝云瑄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他坐起身,雙手抱著頭疼欲裂的腦袋,許久,過快的心跳才漸漸平復下來。
夢里夢到了些什麼已經不記得了,似乎與梁禎有關,血淋淋的,祝云瑄不愿再去想,喊了睡在外頭的高安進來。
高安叫人上了熱茶來,遞過去給祝云瑄,想去點燈,被祝云瑄制止了:“就這樣吧……”
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將那些翻來覆去撕扯著他,叫他撕心裂肺的情緒盡數藏匿,難怪梁禎說他習慣了甚至享受這樣的黑暗。祝云瑄倚在床頭,閉起眼睛,似乎第一次對梁禎有了感同身受之感。
寂靜之中,偏殿那邊忽然傳來了隱約的哭聲,斷斷續續的,不得消停。高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祝云瑄臉上的神情,欲言又止,祝云瑄輕蹙起眉,好半晌,才淡聲問道:“為何他又哭了?”
“小殿下許是餓了,”高安低聲與他解釋,“剛才出生的孩子一兩個時辰便要喂一趟奶,夜里也是如此。”
“是嗎?”祝云瑄低聲呢喃,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似乎過了許久,那頭的哭聲卻依舊未停,祝云瑄吶吶道:“為何還在哭啊?嬤嬤沒有給他喂奶嗎?”
?高安試探著道:“奴婢叫人去看看?”?
見祝云瑄輕抿著唇角,不置可否,高安便當他是答應了,喚了個小太監過去偏殿瞧一眼小殿下的狀況。
片刻之后,小太監過來回報,說是小殿下夜里突然發起了熱,方太醫正在給他診治。
祝云瑄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便是尋常的孩子突然發熱也是大事情,更別提那個孩子現在還掙扎在生死邊緣,隨便的一個頭疼腦熱都會要了他的命。
高安心下難受,與他提議:“陛下,您去看看小殿下吧?”
祝云瑄的眸色愈沉,心臟幾要糾起來了,面上卻未顯露分毫:“……朕又不是太醫,去了能有什麼用。”
高安不敢再說,安靜地立在一旁,無聲嘆息。
祝云瑄未有再睡,就這麼倚在床頭發著呆,木愣愣地聽著偏殿那頭隱隱約約的動靜。
一個時辰后,哭聲終于停了下去,高安又叫了人過去看,回來回報說是小殿下已經哭累了睡著了,熱度還沒退,嬤嬤一直將人抱在手里不敢放,方太醫也守著呢。
祝云瑄輕閉了閉眼睛,高安望了一眼西洋鐘顯示的時間,已經過了寅時二刻,他低聲勸祝云瑄:“陛下,您再睡一會兒吧。”
祝云瑄不言,也沒有動,空洞的目光落在虛空的某一處,像失了魂一般,更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就這麼倚在床頭,睜著眼睛呆坐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光微熹。
卯時四刻,小太監再次興沖沖地回來稟報:“小殿下退燒了,方太醫說已經無礙了!”
高安輕出了一口氣,祝云瑄握了一整夜的拳頭緩緩松開,一手心都是汗。
高安再次勸他:“陛下,您再歇一會兒吧,要不一會兒國公爺進宮來,見到您一整夜未睡,又要說奴婢了。”
祝云瑄干澀的嘴唇動了動,啞聲吩咐他:“你叫人備車,你親自把孩子送去定國公府吧,讓方太醫也跟著過去。”
“……陛下!”
“去吧。”
見祝云瑄神色堅定,高安不得已,只得領命退了下去。
辰時剛至,定國公府的側門便被敲響,祝云璟聽得稟報,匆匆出來,高安苦著臉把祝云瑄的意思告訴他,又與他說了昨夜小殿下燒了一整夜,陛下也一夜未睡之事。
祝云璟愣神片刻,無奈搖了搖頭:“行了,既然送過來了,人交給我,你回宮去復命吧,你告訴陛下,這幾日我沒空,就不進宮去看他了。”
高安唉聲嘆氣地回了宮去,將祝云璟的話回報給祝云瑄:“陛下,國公爺這是與您置氣了,您又何必這麼急著要把小殿下送走……”
祝云瑄淡聲問他:“前些日子,你說昭王托了人遞話過來,他人已押在了大理寺獄,是何人幫他遞的話?”
高安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回過神趕緊稟道:“大理寺獄里有個獄卒從前受過昭王的恩惠,他又恰巧認識這宮里頭當差的一個宮人,就幫忙傳了句話過來,奴婢先頭就已經教訓過下頭的人,叫他們以后不敢再做這樣的事情。”
祝云瑄沒有再追問,沉默片刻,吩咐高安道:“去傳眾內閣官員過來吧,朕要擬旨。”
第四十八章 離別之際
二月中,祝云璟和賀懷翎帶著三個孩子告別祝云瑄,踏上了回去南邊的道路。
祝云瑄已經出了月子,小皇子的身子也有所好轉,但想要痊愈還需要長期的調養,祝云璟會帶著他去南疆找尋名醫,將來如何,都得看孩子自己的造化。
離京那日,祝云瑄微服出宮去送了他們。天還冷,幾個孩子都跟著嬤嬤待在馬車里,祝云璟下車來與祝云瑄做最后的告別,兄弟倆相對無言,畢竟這一別,下回再見又不知道要到何時。
半晌之后,祝云璟抬手拍了拍祝云瑄的肩膀,嘆道:“從今以后你就真正是這天下之主了,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