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禎面不改色地接過,快速瀏覽了一遍,沉下了目光:“可巧,本王這里也有一份遺詔,也是陛下生前親手擬的,至于內容……本王亦不知與這份是否一樣,陛下寫下遺詔的時候馮公公也在場,與本王一同做的見證,不若就讓馮公公來宣讀吧。”
張年瓴愕然:“怎可能還有另一份遺詔!老夫為何不知?!你到底想做什麼?!”
梁禎淡定反問他:“為何閣老就一定知道沒有另一份遺詔?讀還沒讀,閣老這是在擔心什麼?”
“你!”
滿殿嘩然,一眾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宸貴妃絞著手里的帕子,死死瞪著梁禎,梁禎渾不在意,再次提醒面色已十足難看的張年瓴:“還是趕緊把遺詔讀了吧,以慰帝心,亦安天下。”
顯王嚷嚷著:“讀讀讀!當然得讀!”
其他人不論抱著什麼心思的,紛紛出言附和起來:“既然還有一份遺詔,當然得讀。”
“就是,怎麼說那也是陛下的遺旨啊。”
“趕緊讀啊,還耽擱什麼……”
馮生捧出圣旨展開,緩聲念了起來。
前頭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從中間一部分起,卻完全變了樣。
“皇五子瑞王云瑄仁孝天植,德器夙成,宜上遵祖訓,下順群情,即皇帝位……”
遺詔尚未讀完,宸貴妃便失聲喊了出來:“這不可能!”
她踉踉蹌蹌地爬起身,掙扎著想要去搶馮生手中的圣旨,失態地嚷著:“這是假的!這一定是假的!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矯詔以圖謀皇位!”
馮生皺著臉往后退,嘴里喊著冤:“娘娘您明鑒啊!便是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做這大逆不道之事啊!”
宸貴妃這一亂,被嚇著了的祝云瓊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祝云瑄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卻能感覺到許許多多的目光已轉向了他這邊,帶著畏懼、猜疑與打量。
張年瓴氣得渾身發抖:“荒唐!荒唐!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梁禎依舊是那副不緊不慢之相:“這倒是稀奇了,兩份遺詔上的內容竟有這般不同……”
“你這份定是假的!”
幾位閣臣先后喊了起來,一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梁禎并不理睬,只道:“既然有兩份完全不同的遺詔,那便讓眾人一塊來評說評說吧。”
兩份遺詔在一眾人手中輪番傳閱,光從面上看這兩份遺詔上的字跡都是一樣的,俱是出自昭陽帝之手,也都蓋上了玉璽,只是這內容卻是大相徑庭,實在叫人不知該如何定論。
張年瓴身后的另一閣老爭辯道:“那日陛下傳召我等入宮,陛下親手寫下詔書時我三人都在場!怎可能做偽!分明是昭王你居心叵測,杜撰了這另一份遺詔意圖謀朝篡位!”
梁禎神色一冷:“謀朝篡位?本王謀什麼朝篡什麼位?遺詔所書以五殿下瑞王即位,本王與瑞王素無交集,為何要冒這抄家滅九族的大罪偏幫他?”
不等對方反駁,他又道:“倒是九殿下是本王外甥,九殿下母妃宸貴妃是本王堂妹,本王與她同姓梁,要說幫,本王也該幫他們才是,更何況你們手中那份遺詔還給了本王攝政監國之位,本王若真欲意謀朝篡位何苦放著攝政王不做,去為毫無交情的五殿下賣命?”
宸貴妃憤恨不已:“梁禎!你是故意的!你怎能做出這種事情!你——”
梁禎冷眼覷向她,沉聲提醒道:“宸貴妃娘娘,慎言。”
觸及他寒若冰霜的目光,宸貴妃悚然一驚,背上無端地冒出冷汗,想到某些事情,嘴唇動了動,卻再不敢說了。
張年瓴悲憤罵道:“豎子敢爾!”
梁禎立刻反唇相譏:“幾位閣老不要仗著是百官之首,便沆瀣一氣、欺君罔上、禍亂朝綱,假造傳位圣旨等同謀逆,你們非要立個奶娃娃做傀儡皇帝,到底是想做什麼?顧命大臣不夠滿足你們,還想改朝換代不成?”
“你——!”張年瓴被梁禎的咄咄逼人激得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厥過去,全靠身后同僚扶著,才勉強立住身形。
大殿內眾人你望我,我望你,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冒頭。
梁禎冷眼看著,再次問眾人:“如今兩份詔書擺在這里,各位以為如何?”
無人敢應聲,祝云瑄神色復雜地望向這個時候也能淡定自若、泰然處之的梁禎,心頭滋味更是格外復雜難言。梁禎并未看他,只與那幾位閣臣對峙著。
張年瓴在昭陽帝的尸身前跪了下去,痛哭嚎啕:“陛下啊!老臣歷經三朝,從來恪盡職守、忠君不二!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可如今……如今臣卻是替您守不住這大衍江山了啊!臣無顏再茍活于世,不如這就隨您一并去了啊!”
梁禎淡漠道:“張閣老這話未免太過了,這是在咒我大衍山河破滅嗎?”
這話委實誅心,那張年瓴竟是被氣得當場吐了血,整個大殿里頓時亂成一團。
混亂間,外頭忽然響起了一串急如驟雨的腳步聲,皇宮禁衛軍里里外外地圍住了整個甘霖宮,便是在殿內也能透過模糊的琉璃窗,看到外頭攢動的人影和火把,隱約傳來的刀劍離鞘的唰唰聲響更是叫人驚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