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酒味兒連著薄荷霧氣飄出唇邊,陳譴任憑細雪落滿發梢眉間,凝神望著遠處的停車場想起,上一回他坐在這個位置抽煙神游還是提出跟蔣林聲分手的時候。
明明才沒過多久,卻好像離自己很遠了,遠得他忽然憶起這個人,已經忘了當初狂熱心動的感覺,仿佛留長的煙灰失溫落下,被冬雪一覆,便長眠于舊年了。
指間落了淡淡的煙味兒,陳譴被風吹得雙頰冰冷,拂去肩頭的雪回到室內。
今晚喝得有點多,他不去大廳,先去洗手間放水,一進門,正好跟個挺著啤酒肚整理皮帶的男人擦肩而過。
這還沒完,往里走幾步,其中一個隔間門突然開了,陳譴跟迎面出來的人撞上目光,竟然是失蹤了好久的袁雙。
袁雙的臉漫著歡愉過的紅,眼角濕潤,嘴半張著,掛在唇瓣中間的舌尖淌著不明液體。
他眼一瞪,捂著嘴跑到盥洗臺漱口,陳譴才懶得給他多余眼神,進了旁邊的隔間關上門。
放完水出來,袁雙還在那里杵著,臉洗干凈了,在描口紅。
陳譴擰開水龍頭,先撫掌心,再搓弄十指,洗完手抽一張擦手巾,抬頭時毫無畏懼地迎上鏡子里袁雙等待他已久的視線。
“你高興死了吧。”袁雙說。
陳譴眼神冷冽:“這話不該是我問你?”
袁雙嗤笑了聲,掏了根眼線筆出來,剛拔蓋,估計是想起上回被陳譴堵過嘴,又悻悻地將筆放回去:“你他媽裝什麼呢,蔣林聲沒回去找你?”
陳譴將紙揉了,沒營養的話題不想接話。
袁雙就愛抓著沒營養的不放:“你一提分手,他就把我扔了!有資本的都一個德行,爛!癮子大想玩兒些虐的,舍不得糟蹋你,我倒是合他胃口,想著培養培養感情吧,剛有苗頭,你說你他媽跑出來攪啥亂子!”
陳譴仍舊沒搭話,兩手往烘手機下探去,熱風一吹,呼,姓袁的說了什麼來著,忘了。
他扭頭朝外走,到門口攔住夜場搞保潔的,聲調不溫不火:“里面還有臟東西,記得掃掃干凈。”
從洗手間出來,陳譴停在走廊舒了口氣,沒往大廳走,折身又往側門去了。
雪還在下,煙花升騰的瞬間扯高的一聲尖叫,引得人的情緒也隨之高漲。
陳譴原打算十點半下班回去陪徐訣跨年,此時不做他想,只念著不順心的雜事那麼多,他想早點見見順心的人,做做順心的事,好好看看今年的焰火和往年有否不一樣。
他攏著灌風的衣領走出一段路,在路燈處停步,掏出手機敲字:在嗎?
打完覺得讓人好沒回復欲望,又刪了,重打:我回來了。
萬一徐訣不在家怎麼辦,高中生最愛一得空溜達出門跟伙伴慶祝了,得想個辦法把人拐過來。
陳譴又把剛剛打好的字一股腦刪了,改成:好想看煙花。
剛戳下發送,心有靈犀般,徐訣的消息也同時發過來了,同樣五個字:想看煙花嗎?
第39章 只聽你的
賢中的實驗樓亮了一格燈,遙看不比遠方的焰火明艷,倒更像沉夜中的一盞星。
發完消息,徐訣將手機擱邊上,埋頭繼續寫元旦作業,筆速不快,純粹是為打發時間,否則枯坐干等太難熬。
實驗桌另一端疊著兩套化學卷,題目答完了還未批分,老師臨時有事走了,離開前提醒徐訣做完實驗別忘記清洗器皿。
一管筆墨耗盡,徐訣合上習題冊,撩開袖口看一眼手表,半個小時了,這場小雪不至于堵路吧?
久坐腿麻,他挪到窗邊看沒有月亮的天幕,這個方位尋不到一朵煙花,虧他還把陳譴騙過來,不知道陳譴會不會失望。
不過失望也沒用,他又不可能把人趕回去,大不了陳譴喜歡什麼,他就把什麼奉到陳譴面前,陳譴想看煙花,他就為陳譴變一場煙花。
徐訣低頭點開手機,剛要發個消息問對方到了沒有,沒打兩字,余光忽被校道上疾走的人影抓了去。
校道燈影稀朗,陳譴著一身深色調衣衫穿行在冬夜寒風中,身后留下串淺淺的鞋印。步至實驗樓前的路燈下,他停住,摸出手機摁亮,屏幕在他臉上投了片光暈。
徐訣從自習開始就恨不得踹著時針走,此時伴著紛揚細雪,他不催了,握著手機等待陳譴的來信。
驀地,陳譴抬起頭來,眼神渙散半秒便精準對焦,徐訣來不及躲藏,笨拙地將偷窺經驗不足的自己送進對方眼中。
一片雪頑劣地墜在陳譴的睫毛上,迫使他受涼般眨了下眼,繼而他笑起來,徐訣突發奇想,要是陳譴現在穿的是賢中的校服,那張臉那個笑一定能和校卡上面的照片重疊。
他沒等到陳譴發來的消息,陳譴直接把手機揣起來了,往這邊方向走了幾步,闖進了徐訣的盲區里。
不消兩分鐘,陳譴出現在實驗室門口,鼻頭耳廓都是紅的,手從兜里拿出來,指節同樣浮著淡粉。
“暖暖手。”徐訣將一刻鐘前灌上熱水的水杯遞過去,“門衛怎麼把你放進來了?”